秋闱结束等待放榜,这段时间案子每天都有新进展。巡按组三位钦差都是刑狱高手,顺藤摸瓜揪出赵敏行很多罪证。包括收贿受贿、排除异己、卖官鬻爵、侵占良田、强抢店铺农庄、勒索富商侵吞产业等等。若算上包庇儿子做的那些事,可以说无恶不作。
临近放榜案情又有大突破,巡按组查出赵敏行曾谋杀八品御史!三年前,御史回京途中遭遇山匪,随行人员无一幸免全部丧命。如今才知道,是赵敏行派人截杀御史车架。只因当年这位御史搜集大量赵敏行罪证,不小心被赵敏行察觉才被灭口。
同为御史,吴大人比前任幸运太多。前有李岩虐杀赵廷辉,令赵敏行一心追凶无暇他顾。后有玄青子道长提供受害者名单,创造了扳倒赵敏行的机会。最后吴大人更懂变通,虚与委蛇与赵敏行把酒言欢,成功让赵敏行放下戒备等来了巡按组。
笼罩府城的阴云终于散去,在百姓一片欢欣庆祝中,时间来到秋闱放榜的日子。这天郭斌和小媳妇领着小豆豆,早早守在贡院前的广场上等待学官张榜。
来看放榜的人有参加乡试的考生,也有来凑热闹的百姓。今年乡试因为赵敏行这位主考官被抓,临时由正三品京城督察院右副都御史代替,顺便调查赵敏行是否存在科举舞弊行为。
赵敏行共有三子,长子次子均已考过乡试成为举人,三子赵廷辉却屡试不中。经调查,并无证据表明赵敏行曾协助长子次子考场舞弊,其三子报名今年乡试还没考人就没了,没查出赵敏行有考场舞弊行为。
上官严查科举舞弊,贡院一众学官胆战心惊人人自危。万幸没查出纰漏,乡试顺利结束。
榜单在围观群众的期盼中揭晓,郭斌的名字出现在第五名,苦熬多年终于中了!郭斌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名字,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竟一时不能言。
小媳妇激动得跳起来:“中了!真的中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落榜,书呆子!你是举人老爷了!叔叔婶子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回村吧,好好在二老坟前磕个头,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郭斌眼中有泪:“先不急着回村,我要进京参加会试,成为贡士再回乡祭祖。”
小媳妇:“能考中吗?有几成把握?”
郭斌:“不知道,我想试试,感觉我今年的考运特别旺。”
小媳妇:“行吧,咱们继续进京赶考,现在手里有钱了,不怕饿死在半路上。”
郭斌却摇头:“京城路远变数太大,我给你三百两银票,你带着豆豆回村置地,或者在城里买处房子,等我考完回来找你们。”
小媳妇不可思议的瞪着郭斌:“你居然舍得给我钱?这还是你么书呆子?不对不对,你才没这么大方……好啊臭书呆!你想甩掉我和豆豆!你扮道士轻轻松松挣几百两,有了挣钱的本事就想丢掉拖油瓶,你还是不是人?!告诉你臭书呆,我们吃定你了休想甩掉姑奶奶!”
小媳妇越说越气,抡圆胳膊猛锤郭斌。郭斌被打得嗷嗷叫:“我是怕路途太远有危险,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识好歹!嗷~别打了!我是举人,你个刁妇敢打举人老爷!嗷~”
小豆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她只听懂了一件事,叔叔不要她和姐姐了!小豆豆挥起小拳头:“叔叔坏!姐姐加油!加油!”
郭斌委屈炸了,怒指小豆豆没舍得骂,手臂上抬指向小媳妇:“你把小豆豆都带坏了,你个泼妇!嗷~你还打!嗷~别打了,我错了!嗷~救命啊!”
小媳妇不说话,只一味揍人。敢甩掉我和小豆豆?找死!别人家考中举人都张灯结彩宴请八方来客,郭斌考中举人先挨了一顿胖揍。
张榜第二天,这届举人的座师,主考官督察院右副都御史,例行邀请榜上门生参加宴会。临时换主考官不是好事,主考官换成京中三品大员却是大好事。有三品大员出推荐信,无论进京参加会试还是以举人身份谋求官职,都是块很不错的敲门砖。
宴会当天,郭斌特意去成衣店买了身新衣服。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郭斌打扮起来卖相不是一般好。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翩翩公子臭书呆,小媳妇突然很不高兴。一个男的穿的花枝招展,开屏给谁看啊,烧包!
莫名其妙被瞪好几眼,昨天刚挨揍郭斌也不敢问,只闷头吃饭敢怒不敢言。郭斌特意提前吃了饭再参加宴会,面见座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准备与座师和同期举子交流,哪有心思吃饭。
郭斌排名第五,优秀但不出挑,成功在座师面前混个脸熟。宴席结束郭斌却被人拦住了,来人正是御史吴大人。郭斌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恭敬行礼:“学生见过吴大人。”
吴大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郭斌:“世人接道玄青子道长法力高深,人到中年仍生得一副细嫩童颜。今日一见方知,道长并非驻颜有术,而是本就年轻。”
郭斌冷汗下来了,却硬着头皮不承认:“吴大人在说什么,学生听不懂。”
吴大人:“你不认也没用,但凡同时见过玄青子和郭举人,很难看不出你们是同一人。更何况这副清亮的嗓音,当初可是与本官念叨了许久仕途运道,嗡嗡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本官至今仍记得,道长批本官仕途将有一劫,不知道长口中这一劫,本官可渡过了?”
郭斌尴尬爆了,讪笑道:“没、不是,瞎说的,过了吧…我不会算命,请吴大人恕罪。”
看着郭斌手足无措,吴大人终于报了被骗的仇。眼看揶揄够了,吴大人面色一整,对着郭斌深深作揖,再次郑重道:“郭举人大义,本官在此替受害百姓谢郭举人大恩。”
“吴大人莫要如此,您过誉了!”郭斌慌忙伸手扶吴大人起来。
两人一番拉扯引人侧目,周围都是同期高中的举人,学官大人们也在看着。吴大人决定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拉着郭斌去御史下榻宅院喝酒,郭斌拒绝不过只能被拖走。
吴大人很欣赏郭斌,拉着他边喝边聊,单方面宣布郭斌是他的忘年交。两人聊了很多,关于案情细节,关于后续处理结果,关于郭斌如何假扮道士坑骗赵敏行,如何获得名单走访受害者。聊到高兴处,吴大人将京中住址告知郭斌,让郭斌到了京城去找他。
郭斌醉到人事不知,是被人送回来的。夜色已深,小豆豆已经睡熟,小媳妇一个人守在窗前,盯着旅店门前的马路等郭斌回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将郭斌塞进被窝匆匆离开,小媳妇看着臭烘烘的醉鬼越想越气,恨不得把人丢出去睡马路。
第二天郭斌忍着宿醉起床,头痛欲裂却坚持出门。郭斌实现了与小豆豆的约定,他要带孩子去牢里见李岩。将信物拿给监狱守卫,有狱卒恭敬为两大一小带路。
李岩被关在单人牢房,据说东窗事发赵敏行被捕时,相继有三波人对李岩灭口。巡按组的重点是赵敏行,对李岩难免疏忽。幸亏吴大人惦记着李岩,派人秘密保护救下李岩性命。昨日酒桌上,郭斌请求吴大人帮忙,才有了今日父女相见的机会。
李岩刚入狱时赵敏行对他用重刑泄私愤,是吴大人命人积极救治,才能保住一条命。后来赵敏行倒了,李岩又迎来三次刺杀。如今再看李岩,勉强从稻草里爬坐起来,腿伤太重大概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女儿一面,父女俩哭成了泪人。豆豆哭着讲起李岩被抓后的事,李岩这才知道族人居然想卖掉豆豆。李岩心中满是悲苦,语带歉意的对郭斌说:“谢谢郭兄救下豆豆,郭兄的大恩大德还有买下豆豆的五十两,这辈子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郭斌:“若论恩情,郭兄于我亦有大恩。你我兄弟相称,豆豆就是我的侄女,李兄莫要再提亏欠与报答。”
小媳妇:“自家孩子,当叔叔的救她是应该的。再说五十两给了你大伯娘,说亏欠也是李家欠我们钱,与李大哥无关。”
李岩叹气:“族中供我读书,我却搞砸了所有。我亏欠族中太多,这辈子都还不上了。五十两就当是我还给族中的补偿,这笔债是我欠你们的,合该我来背……”
小媳妇:“李家人这么对你和豆豆,你还要替他们背债?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读书都读傻了!”
李岩苦笑着换话题:“秋闱已经张榜,不知郭兄这次可曾高中?”
郭斌:“托李兄的福,中了第五名。以李兄的学识,若能参加今次秋闱定也能榜上有名。”
得知郭斌高中,李岩放声大笑,牵动肺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好!高中了好啊!不枉我宰了赵廷辉那畜生,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顶着郭斌惊疑的目光,李岩大笑着开口:“郭兄可知,你每次秋闱都在厕号,是为何?”
郭斌猛地瞪大眼睛,小媳妇抢着追问:“对啊,为何?李大哥知道?”
李岩:“我自然知道,不止是我,府城书院的学生都知道!当年赵廷辉嫉妒你神童名声,买通贡院学官故意把你排在厕号。看你恶心呕吐,昏倒无法答卷每每乡试落榜,赵廷辉都要在书院嘲讽羞辱你一番。他还给你取诨号“厕所星君”,我们这些书院同窗一直都知道!”
李岩的话像一记炸雷,轰得郭斌外焦里嫩当场石化。这么多年苦苦挣扎,被族中排挤嫌弃,看爹娘双双病死,原来是这样……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岩:“我杀了赵廷辉无人再针对你,郭兄果然高中了!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哈哈哈!”
小媳妇小心翼翼观察郭斌脸色,她知道屡试不中对郭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原来一切都是赵廷辉故意害他。
许久后郭斌有了动作,他踉跄着站起身,扶着栅栏才没摔倒。他平静看着李岩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秋后问斩的宣判已驳回,御史吴大人想带你上京请陛下定夺。若陛下怜你妻儿惨死,也许会赦免你的死罪……还请李兄抓住这一线生机,保重。”
郭斌说完转身就走,小媳妇看看郭斌又看看李岩,拉上小豆豆追着郭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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