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角落里无实物扮演鹌鹑的云岁聿沉寂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回家无望，以及那双手不会如他预想的那般突然跳到他身上来，这才从臂弯里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的温馨提示。
60是正常精神水平临界处，低于60会产生幻觉。
“正常”和“幻觉”这两个词被红色的字覆盖，红字还怕他没看到似的，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把自己加粗了两号。
“我看见了。”云岁聿眯着眼睛离系统面板远了些，也不管这些红字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自顾自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字太粗，已经看不清了。”
话音刚落，就见面板上的红字化成两股红水，从面板两边流下。
不知道为什么，云岁聿有种这四个红字哭得很大声的抽象既视感。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云岁聿蹙起眉头。
怎么办，他是不是已经给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体标红器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化成一滩水的字流过右上角温馨提示的叉号，蓦地把自己叉掉了。
被迫打断内耗读条的云岁聿：……所以下次还来找他吗？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弹出了一个建筑模型，跟一开始系统抽取他20点精神值建构的商场模型一模一样。
云岁聿在手机震动的瞬间就捂住了在他身边转悠的镜头，虽然这个总是自以为卡在他视线盲区行鬼祟之事的摄像头没有恶意，但他时不时地会从这个无生命的机体上感受到比它蓬勃万分的生命力。
第一次察觉到它异常波动的时候，云岁聿的好奇心“咻”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他起初尝试和这个不速之客沟通，希望通过信息互换去掌握其中的奥秘。很遗憾，它跟雕像小姐一样，始终沉默着。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可以拆开你看一看吗？”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百思不得其解的云岁聿犹豫再三，还是顺从头脑里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求知欲一点一点地拆开了它。
很遗憾，除了感受到那种波动在他双手间骤然凝聚后又渐渐静默外，他一无所获。
哦，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获得了一个神秘但无声的朋友。
被捂住镜头的圆形摄像头识趣地背对着他落到一旁的货架上，面壁去了。
云岁聿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它为了卡在货架上，底座向里缩回去而形成的两个小小凹陷，像极了小鸟紧抓树枝的小爪子。
被自己的想象力冲淡恐惧的云岁聿放大负一楼的模型，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放大后，云岁聿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他想调出系统给的商场模型，却发现之前都是系统面板自己弹出来，他并不知道要如何主动找到面板。
右腿大腿上标有404的腿环自动旋转了一圈。
云岁聿坐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打开了“视角”。
如果说手机提供的模型里商品的数量符合正常商场里供需关系的话，他“视角”里的商场给他的第一感官就是——太满了。
货架上挤在一起的各色商品、贴在一起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件甚至压弯衣架的衣服、游玩空间都有重叠的娱乐设施、招牌挤招牌的餐饮饭馆……
云岁聿开始担心这个商场会不会像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的行李箱那样突然从里面炸开来。
除去这些令人视觉疲劳的商品和设施外，云岁聿还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无论是莫名对他抱有敌意的雪豹先生还是同样莫名对他抱有善意的雕像小姐，或是仅打过照面的护士小姐和仿生人小姐，都在他的“视角”里没了踪迹。
怎么回事？
云岁聿心里的退堂鼓敲得咚咚作响，他又将七层商场来回地毯式搜索了两遍，确认了一个事实。
偌大的商场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云岁聿还想进行第三遍搜索来安抚一下自己重新提起来的心，右腿处的一阵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只听见腿环发出“嘀嘀”一声响，“404”这三个数字转眼间化成光点，组成了系统面板。
云岁聿设想过系统很可能是非常高级的脑内植入式，所以他刻意避开头脑风暴，生怕被察觉出什么端倪。结果居然是最简单朴素的穿戴式？
……好吧，无论哪种方式，确实都达到了随身携带和无法摆脱这两大标准。
迅速点开任务列表，看到【当前任务：请在第一天内找出分布在本商场内的全部玩家，并确保玩家存活率为75%。】的字样没有变化，云岁聿稍稍安下了心。
还好，他的同事们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不见了，又不是变成他的工作量了。
云岁聿又找到系统构建的地图，让他有了一个猜想。
系统版本的商场模型是除了基础设施外，空无一物；手机版本的商场模型是正常的；而他自己所处的商场，商品多到不可思议。
是三个不同的空间，而且大概率三个空间是连接着的。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也能解释他的同事去了哪里、他所处的空间为什么商品会这么多的这两个问题：他的同事去了其他两个商场，而系统版本商场的商品却被转移到了他这里来。
已经面壁了一段时间的摄像头转过来狗狗祟祟地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它不该看的东西后，先是围着陷入沉思状态的云岁聿转悠了一圈，又飞到了不远处挂着那双手的货架那里。
云岁聿没反应。
摄像头再次露出两爪卡住货架，上下起伏着，货架被晃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明晃晃地提醒他，缓冲时间结束，该干活了。
下意识循声看去，目光触及到静静悬挂在货架上的那双手，云岁聿头脑清醒一瞬。
Boss和NPC去了不同的空间，玩家应该也是这样。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存在不同的三个空间”猜想的基础上。
云岁聿看向系统面板上那扎眼的0%的存活率，有了新的担忧。
关于活生生的玩家如何会变成这样的担忧。
以及……
他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从货架栏上取下那双男士的手，再忍下条件反射想甩出去的冲动，把它工整地摆放在距离推杆最远的角落里。
云岁聿拿起他找到的第一截带着血洞的断臂。
如果这截断臂是雪豹先生袭击玩家的证据，那他是什么时候袭击的？
在游戏开始前？不，应该更早一点。
他和雪豹先生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和雕像小姐去服务中心集合前。
以及……他是否也曾参与袭击并肢解玩家的暴行？
肢解、肢解……一高一矮无面模特的身影又在他的记忆里冒了个泡。
那两个无面模特，难不成就是玩家？
全是推测，没有证据。这个游戏可不是靠猜测来运行的。
他需要纸和笔，把他思考的内容记下来。
云岁聿把断臂放回手推车内摆好，又将眼前左右两排货架细细看过一遍，目光落回到在他面前展开的两个个模型。他用手指在系统版本的模型上都划了划，没有出现可以标记或者涂色的功能。
不中用。
本就不对系统抱太大希望的云岁聿又在手机版本的模型上划了两下。
你也不中用。
云岁聿关掉在他这里只能充当对照的两个模型，推着手推车直奔文具专区。
————————
文具专区离他刚才停留的地方不远，中间只穿过一个长长的首饰台，他还顺便往手推车里放了两只来自不同人的耳朵和一对蓝宝石耳钉。
顾名思义，文具专区里小到橡皮，大到印刷机，杂乱无章地占据了超市一角。
货架与货架间的空间被歪出来的画纸笔记本等占据了大半，云岁聿只能把手推车停在过道，侧身进去寻找纸笔。
剪刀、七巧板、墨水、蒲地蓝、文具盒、草稿纸、铅笔……好了，纸笔齐全了。
云岁聿弯下腰从最下方抽出草稿纸和铅笔，一刻不停地把之前的推断一一记录下来，以防自己被自己误导，他又在每个推断后面加上了可信度。
整个地下超市里回荡着不停的“沙沙”声，云岁聿对着自己“视角”里的画面还原出整个超市的简图，还特地绕到了另一个文具货架找寻蜡笔，用不同颜色把找到玩家的地方涂了出来。
看着成型的简笔画地图，云岁聿对此非常满意，他觉得自己画得要比之前蒲地蓝拿给他看的暗黑风儿童画好看多了。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在哪看到了蒲地蓝来着？
后知后觉的云岁聿猛回头，三步并两步像雪地里觅食的北极狐那般一头扎回了他刚寻找纸笔刨出的一个小范围圆形空地里。
拨开一层遮一层挂在货架上和周围环绕式的其他文具，云岁聿终于看到蒲地蓝倒挂着的毛茸茸的脑袋。
【玩家身份确认：蒲地蓝】
【代号：**点钟的太阳】
【警告！404 引路人精神值下降10点，当前精神值：50】
【玩家所属公会：在人间】
【当前任务进度：3/？】
【警告！警告！404 引路人精神值下降10点，当前精神值：40】
【玩家蒲地蓝搜集进度：1/5】
【警告！警告！警告！】
【404 引路人精神值过低，状态已更改】
【您当前的状态为：异常】
【温馨提示：您已产生幻觉，请合理分辨真实与虚幻，或找寻场地中可恢复精神值的道具，或向他人寻求……帮……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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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参商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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