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寻能说什么呢,他想安慰缺爱的楼颉,但他又不能欺骗楼颉。
他确实做不到心中只他一人。
许久等不到回应,楼颉死心地松开手道:“我还是继续说回表姐吧。”
蒲寻“嗯”了声:“你继续说。”
楼颉道:“表姐的命比我好,起码我那六亲不认的母亲对她就极好。我幼年时,表姐经常来术兰做客,在王宫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她便是在那时认识的崇哲。而崇哲,他从不掩饰自己有多恨重光人,待表姐别提多冷淡。”
蒲寻:“那雪珺公主为何还会喜欢他?”
“谁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楼颉对此很不屑,“想是她在重光吃的苦太多,见了谁都要去讨好一番。崇哲待她冷淡,却不至于打她骂她,甚至有一次,她掉进水里差点淹死,是崇哲出手救下的她,还给她渡气……”
楼颉摩挲着嘴唇,思索道:“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女孩子是不是挺在意这些的?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表姐看崇哲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蒲寻脸色微红,假装咳嗽了两声,道:“我没想打听这些细节。”
楼颉笑:“哦,那你想打听什么来着?”
蒲寻躲开他的视线:“我最初只是好奇,你为何都不跟我提起她,她又怎知我在这里。”
“肯定是崇哲告诉她的。”楼颉道,“所以我说表姐的命比我好,你瞧瞧,重光都灭国了,她还能安然地待在这里,哪似我当初那般狼狈?就算我一步步走到了今日,那老头一句话,我还是要连夜追查刺客、镇压叛乱。”
按术兰王的旨意,不管查没查出个所以然,那城中的流民都不必再留了,诛杀殆尽才能绝了后患。可楼颉应蒲寻所求,没查出问题的一个没杀,想必在术兰王那里不好交代。
蒲寻着急道:“没查出刺客的真实身份,国王可有为难你?”
“怎么可能不为难?那老头如今怕死得很,又天天有那么多人想刺杀他,死城中何止重光人,各国流民一抓一大把,没有一个心里不恨他的。”楼颉淡淡一笑,“所以啊,我告诉他,与其降罪于我,不如留着我好好保护他。”
“你没被我连累就好。”蒲寻缓缓呼出口气,镇定下来,“不过听你所言,我也想到了劝说国王的关键。”
楼颉脱口道:“利用他怕死?”
蒲寻换了种说法:“或许,他会相信往生。”
“随便吧,你负责劝他,我反正听你差遣。”楼颉伏在桌上,悠悠道,“不过我这些年在战场上杀的人也不少,不知道死后会不会下地狱。”
话音刚落,嘴唇就被一只手捂住。
“休得胡言!”蒲寻严肃道。
楼颉反而开心起来,抓住蒲寻的手指把玩:“就知道哥哥心里有我,我心里也只有哥哥。”
“你……”蒲寻的手欲抽不抽,唯恐伤了楼颉的心,但又不得不劝道,“以后少说些这样的话。”
用词不清不楚,到底也没说是哪样的话。
楼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回正事:“不管是哪国的刺客,我那父王总爱肆意迁怒,雪珺是重光公主,自然在他的迁怒范围之内。”
蒲寻想了想,道:“今日我见她身体甚虚,是否……”
“应该不是。”楼颉起身道,“她本来身体就不算好,两年前重光被灭,她又生了一场大病,一直病到现在。”
蒲寻不由地唏嘘,楼颉却道:“她怕是因祸得福了。”
蒲寻问:“此话怎讲?”
“就我父王那个小心眼儿,灭了重光,可能留着重光公主吗?要知道,他进城的那天可是屠光了所有重光王室,后来他一回术兰,雪珺就病得更重了,无人知晓这其中有何关联。不过我唯一知道的是……”楼颉卖起了关子,“猜猜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蒲寻猜不到,但他知道雪珺能活到现在,离不开一个人。
“是崇哲?”
“对,崇哲。”楼颉嗤笑了一声,“谁能想到我这个大哥,嘴硬心软,雪珺当年非要嫁他,他可硬气得很呢,说是死都不娶重光公主。结果雪珺还是嫁了过来,他冷落了人家三年,最后还带兵灭了人家的国。”
灭国是真,至于冷落……
蒲寻今日与雪珺交谈过,觉得她和崇哲似乎是相爱的。
他正要提出质疑,楼颉又笑了一声,道:“这时候,崇哲反倒爱得不行了,生怕有人要害他的雪珺。往常为了与我争高低,恨不得住在军中,现在天天回家陪夫人。”
崇哲吗?当年的王子殿下是何等桀骜。
哪怕雪珺和楼颉都如此道,蒲寻还是难以想象他温柔的样子。
*
再次见到雪珺,她正在被她的丈夫抱上马车。
原因是她被担水的小贩踩了一脚,崇哲不放心她的身体,硬是要带她回府看医官。
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小贩十分无语,马车远去后,嘀嘀咕咕起来:“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女人。
“我就踩了下她的鞋子,脚后跟的力还没压下去呢。
“再说了,是她悄没声儿站我后面,又不是我故意的,这崇哲殿下至于护成这样么……”
马车擦肩而过,蒲寻微拧的眉头慢慢松开。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真不敢相信崇哲的变化。
不过人嘛,变一变无妨,只要是越变越好就行。
忽地,蒲寻想起了大师兄,不禁叹息,变来变去就不太行了。
他不求大师兄如幼时那般疼他,只盼大师兄稍稍恢复一些正常,这才住进国寺几天,竟染上了跟人打架斗殴的恶习,打的还是寺中香客。更让他头疼的是,大师兄几次三番祸水东引,撺掇他跟香客动手。
怎会闹到如此地步啊!
蒲寻惦记着求见术兰王,现下是最不宜惹事的时候,故而托阿裕给楼颉带话,看能不能先把他的师兄们送到别处去。
一来,阻绝大师兄在王城惹事的机会;二来,将所有师兄送走,他才能安心做他的事,若事不成,术兰王也迁怒不到师兄们头上。
楼颉自归来就被调去了王宫护卫,术兰王如今怕死得很,上回的刺客便是夜间行刺,吓得术兰王夜夜难眠,非得楼颉亲自护卫才能放心。
夜间当值,白日补觉,还有许多杂事缠身,是以蒲寻轻易见不到楼颉。
这次让阿裕传话倒是回复得快,不过阿裕说他家殿下只能出宫一小会儿,请于宫门开启时在附近相见。
今晨,蒲寻早早地上路,恰巧碰上雪珺与崇哲,观了场郎情妾意、彼此情浓。
此刻尚未抵达宫门,蒲寻收回思绪继续前行。
他身无负重,走得快些,没两步便与方才那小贩并了肩。
见到人,小贩自然地吆喝道:“买水么和尚?”
蒲寻摇头:“对不住。不买。”
小贩瞧他一副中原长相,眼珠子滴溜一转,胡吹道:“我这可是不老泉的神水!长生不老是略夸张,延年益寿总会的。平日只供给宫里的贵人,今日若不是你我有缘,我才不会冒着得罪贵人的风险卖给你呢!”
蒲寻默默无言,心道:我看着像傻的吗,你这么忽悠我?
小贩当然觉得他傻,一般人听见这话若不信,恐怕早就张口骂了。
“哎呀哎呀,便宜卖啦,不买等于吃亏,不买就是上当。”
小贩心道:好不容易碰上个傻得冒烟儿的,怎么着也得宰多一点。
“既有缘,我就算你一桶十——”
没“十”完,手臂传来冰凉滑溜的触感。
最初以为是水溅出来了,不想理会,可那感觉愈发奇怪,像活物在爬。
低头一看,竟是条白蛇缠在手臂上!
小贩惊叫道:“救、救命啊——有蛇!!!”
看清是蛇后,蒲寻下意识在附近搜寻楼颉。
“在找我吗?”
声音来自身后,蒲寻立刻停止了张望的动作,无奈道:“何必捉弄人家。”
楼颉淡淡道:“他想骗我的法师大人,总要教他长长记性。”
“小人错了!小人知道错了殿下!”小贩叫嚷道。
楼颉说捉弄,那蛇自然不会伤人,但龇着牙吐信子也怪惊悚的。
小贩继续求饶:“楼颉殿下,小人真的知道错了,请您收了灵宠吧!求求您放过小人吧!”
如今王城中的两位殿下,一位以护妻出名,另一位以阴毒出名。
护妻的是大殿下崇哲,他常是王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背地里骂他被重光公主迷了心,竟为一个亡国公主与自己的父亲闹不和。
阴毒的自然是眼前这位二殿下,饶是有猎奇的贵族,也不似他这般专养毒物,还经常大大咧咧地放出来吓人,简直恐怖!
小贩的惨叫声惊了一条街,蒲寻实在过意不去,既然楼颉不动,那么他就替人解围。
可巧,手才伸出去,那蛇就顺势游了过来。
解开束缚的小贩哪敢停留,丢了扁担,提上两桶水忙不迭地跑了。
蒲寻“哎”了一声,没喊住人,还被溅了好些水。
楼颉“扑哧”笑起来,走到他面前道:“让你心软,这下该你长记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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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术兰囚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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