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我做什么?”秦疏背过他,将自己后背上那永远灿烂的芍药给他看,眼中似有一丝晶莹。
“你....…”秦奚也听到了关于自己弟弟被卖进妓院的传闻,他曾多次派人打听消息,却都被容晏下旨处决,不禁踉跄几步,覆面轻泣。
真是没想到,将军府战无不胜的秦大公子沦为暴君禁脔,遭受世人唾骂,而最受宠的秦二公子也在劫难逃。
秦奚哭红了眼,身上的英气荡然无存:“谁带你来的?”
“还能是谁?将军府的新主人赵它,赵将军啊。”
秦疏越想越气,但却羞愧难当,编着谎话走到秦奚跟前,死死盯着他,薄唇轻启,嗓音发寒:“我现在,是他的妾。”
御花园的芍药微微绽放花瓣,血一般的颜色,一点也不逊色于牡丹。
深红色的宫殿似喝足了血,宫女宦官有条不紊地从各路低首穿行,谁也不敢抬头或聚在一起私语,有个小宫女不慎被石子绊了一脚,手里的锦盒在褐漆托盘上微微晃动,她手忙脚乱地摆正位置,身后远远传来秦奚的叹息声。
秦疏跟在后面,两侧的宫婢将头放得更低,故意装作看不到听不到的样子,若非有几只活物飞过,此处更像是一座死城。
庞大繁琐的宫庭人却少得可怜,他跟在秦奚身后一步步走上宽大的长阶,金碧辉煌的飞檐有两条意图冲上云霄的金龙,被无形的压力强行束缚。
朱色的雕花木门被宫婢推开,秦疏迈过高高的门槛,看到赵宓站在一侧忧心忡忡地望向他,秦奚步伐加快,尽可能用身形为他遮挡,殿内被很多红漆柱子支撑,每一根都盘桓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不知是窗子糊得严还是怎的,极少透得进光亮,一位身着龙袍的男人正襟危坐在金光弥漫的龙椅上,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示意秦奚坐下。
“你就是爱妃的弟弟?”
龙椅上的男人倨傲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将站在一旁的秦奚拽到椅子上坐下,长了些许老茧的大手漠然磨挲着他的手背。
身侧的宫婢早已退到一旁,手捧各种珍稀物什,秦疏被孤立在大殿的正中央,看着那个忘恩负义,害得将军府沦为笑柄的暴君,丝毫没有恐慌,他强压着怒气神色淡然道:
“奴.....是秦少将军的亲弟。”
容晏冷漠的眼神恍过一丝震惊,他嗤笑一声,继而将秦奚的手拉得更紧:“都说秦二公子傲气得很,在烟花之地呆了许久,仍本性未改,着实令人钦佩。”
秦奚瞪了他一眼,挣脱了他的束缚,偏过头不再看他。
赵宓快步走近秦疏,偷偷握住他颤抖的拳头,施礼道:“陛下,阿疏他那任性的性子是臣轻纵,若有唐突,还请陛下饶恕,只惩罚臣一人。”
容晏察觉了什么,猛地扯过秦奚的胳膊将他抱在怀里,布满青筋的大手死死按着他的腰杆,任凭怀里的人如何挣扎,发间珠石错乱摆动,仍不减轻力度。
秦疏怎能见自家哥哥如此受辱,大步流星便要冲上去与那人鱼死网破,却被赵宓用力牵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晏抬起一根手指撩拨秦奚的下巴,故作疑惑地说道:
“将军果真同朕喜好相投,所以今日前来是为了……”
他故意将话头抛给赵宓,眼眸满是深意。
赵宓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将身侧的秦疏看得震惊,呆呆地立在原地。
“臣……想求陛下赐个恩典。”赵宓抬起头,神情严肃镇定,“臣想求娶秦二公子,并希望日后能把将军府归还至秦氏名下,望陛下成全!”
秦疏无暇去管赵宓想做什么,但他此时说这种话,未免不是往火坑跳,不过对秦疏来说,他也好,龙椅上那厮也好,都是害得他们灭国的罪魁祸首,谁死都不为过。
秦奚忍不住看着他们,被容晏强行拜正过来,当着秦疏的面吧唧了一口额头,气得他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宰了狗贼,剖了心肝下酒。
容晏轻笑了一声,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目光如刀一般锋利:“赵将军,你怕是忘了池月郡主的婚事可是早些年便定下的,如今此举难不成是要朕退了你们二人的婚事另娶他人?只怕人家也不会答应。”
赵宓叩首,振振有词道:“池月郡主的婚事并非臣定下的,庶母贪恋荣华,先是弃了我另寻靠山,不曾想树倒猢狲散,又寻了我求生,好歹是母子情分便得以收容,但她却在臣昏迷之际定下如此婚约,臣是不认的。”
容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宓挺直的腰板,又抬眸看了一眼黑着脸的秦疏,眸光一抬:
“赵将军待你真是情真意切,你呢?秦……”
他看了一眼不愿搭理自己的秦奚,转而笑逐颜开对着堂下人说道:“……二公子。”
秦疏不愿行大礼,而是敷衍了事,拱手道:
“奴何德何能受赵将军如此抬爱,虽已有良配,但奴也不想了却这番恩义,奴.....愿做将军妾室,此生侍奉将军左右,望您恩准。”
容晏笑着看向秦奚,捏着他的下巴道:“还真是一样的犟骨头。”
赵宓捉住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眉头紧锁,示意他赶紧将方才的话收回,从古至今,聘为妻,奔为妾。
妻子可以随时将妾室变卖为奴,又可非打即骂,简直连奴才也不如,他不明白,秦疏为何会说如此的话。何况他又是男子,本就为人诟病,如此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好,朕准了。”容晏冷哼一声,忽见角落里一位宫婢手腕酸疼,褐漆托盘上的锦盒也跟着她颤抖的手臂左摇右摆。
“来人!将那个不懂规矩的宫婢带下去鞭笞!”
“慢着!”秦奚脱口而出,却被容晏掐着脖子,有些喘不上气。
他眸中森寒,目光如刀一般在他身上刮一遍,嗓音低沉有力:“难得你敢违抗我。”
“兄长!容晏你敢!”
秦疏甩开衣袖冲上去给了容晏一个巴掌,惊得宫婢们慌忙跪下,吓得浑身哆嗦,容晏捂着脸上那个红色的手掌印,刚要发作便被秦疏呵斥住:
“你看好了,当初是我兄长瞎了眼救了你,是你恩将仇报不讲信用,害得将军府落人话柄,他根本不在意你,是你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他有自己的未婚妻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将军府不是被你这种人羞辱的,你喜欢他?你配吗?”
赵宓也顾不得规矩,急忙站起身,将他拽到身后藏了起来,看着容晏那一副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大卸八块的神色,握着秦疏的手攥得更紧。
“陛下恕罪,他不是有意的!”
容晏没有想象中的暴躁,他更像一个钻了牛角尖的怪物,掐着秦奚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手上青筋暴起,他咧嘴大笑了好一阵,也不知是不是赞叹道:
“秦二公子这张嘴怕是舌战群儒也不在话下,既然是爱妃的至亲,朕也不多计较,来人呐!开宴吧!”
容晏霍然起身,在众多宫婢之中大步走向宴席之地,赵宓紧随其后,却一直拉着他的手,秦奚靠近秦疏身侧,幽幽道:
“你惹了陛下,日后该如何?怎能如此任性?”
秦疏冷哼,瞥了他一眼道:“日后?哪一日我过得不恶心,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你呢?又在以什么身份指责我?我们.....半斤八两,都是秦氏最大的污点。”
秦奚不再开口,而是被折返回来的容晏拽出了大殿门外,宴席上宾客云集,都是些月国的贵族,弦国那些大臣,怕早已追随先帝。
整个宴席,除了秦氏兄弟,再没旁的弦国人。
赵宓给他夹了菜,却不见他动筷。便低声询问道:“不舒服吗?”
秦疏冷冷瞧了碗筷一眼,不屑道:“瞧着恶心。”
“将军~好些时日不见,将军可会想起我?”
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端着酒盏便坐到了赵宓身侧,毫不避讳地将手里的酒杯递了递。
赵宓继续拿着筷子给秦疏夹菜,嗓音冷漠:“郡主是尚未出嫁,如此举动会污了您的清誉。”
“哎~哪里话,你我可是未婚夫妻,喝杯酒又碍着谁了?”说罢,池月还挑衅似的瞪了秦疏一眼,整个人都快贴在赵宓身上。
全程都被容晏看在眼里,主座传来一句话:“赵将军,还要推辞吗?”
“是啊将军,那可是池月郡主,莫要推辞啦!”
“池月郡主可是日日心念着将军,将军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大臣们纷纷附和,听得赵宓脊背一紧,尽可能离池月远些。
秦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迅速抢过酒杯一饮而尽,旋即将空酒杯拿在手里晃了晃,在池月惊讶的视线下,随手丢到一旁。
池月霍然起身,指着他那张不愿意搭理人的脸,斥责道:“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怎么敢的?”
容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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