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何意羡推掉了后续日程,去机场接阮雪榆的机。
深感楚茗不靠谱,何意羡没一天放弃过对这位精神病学大拿的硬磨死缠。缠了才不多久,他就惨淡地发现这哪是冰山,此人简直是液氮啊。但有所希望是必要的,他判断成功近在眼前。
可是没开出一公里,胃疼就像在肚子里爬行的虫子。何意羡停了车,吃药躺倒。还怎么驾驶,电话叫他的司机小吴快过来。何意羡开工资但基本没用过小吴,原因无他,只因这是何峙曾经派来的人。今天却蛮想一见,或许能略见一斑何峙的动向呢……
妈的!痛死了,脾胃不知其位。何意羡去拿仪表台处的药,不小心碰倒一个摆件。
那是一只衔尾蛇的茶宠,很仿真,看到它像已听到了草丛里、树林里“沙沙沙”的声音。
这是何峙送给他的。
早年间,何意羡常常贽见于师长,何峙说你总是虚礼,我也要想回你什么才好。何意羡戏谈说,就把你茶盘上的茶宠送我一只好了。
但他紫砂龙龟不要,三足金蟾不取,非挑了一只咬着自己尾巴的圆环蛇。
他也没想多,只因为只有这条蛇浇了水会变颜色,挺好玩的。
何峙却道,暗明相半,宛如阴阳之纹,象征所有事物的两极观念。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虽然看似不搭边,但其实并不是在斗争。
那时何意羡虽还没被拖入深渊,但也隐约感到了嗟来之食不好咽。微微笑说,那我不要了,玩物丧志。何峙笑说还是拿着吧,玩物丧志,其志小,志大者玩物养志。
何意羡坚持,还是算了。何峙说寓意很好的,衔尾蛇,不死不灭的无限宇宙始祖。
何意羡含蓄着反对,不好吧老师,首尾衔接,自啮其身。哪里是开端,哪里便是结束?还没真正开始,就要结束?
何峙说这叫作自我毁灭的过程中重建自己。像哄孩子,又换了一个故事。那你就理解它是上古时代的烛九阴好了,睁眼为昼、闭眼为夜,龙衔火精照天门,它的光明能照亮十方世界幽渺之地。
何意羡装作文化沙漠,什么阴的,我不要阴的。
何峙看着他忽而忍俊不禁。
最后何意羡推拉不过,干嘛因为一只小茶宠较真呢,这东西主要功能,不过就是几个人喝茶聊天,尴尬了就用浇水来活跃下气氛。
后来他和何峙渐渐跬步不离,何峙教他商务邮件的礼仪,一字一句地修改他写的诉状,带着他毫不保留将人脉资源全都送给他,即便那都是何意羡打内心里看不起的市道之交。
再后来杂志就开始乱写了。法庭之蛇还不够,还讽喻他是北欧神话里的克拉克。克拉克出生时候眼睛里有一条白色的蛇,白蛇围绕着克拉克的瞳孔,并紧紧咬着自身尾巴。依此典故仿了个二百五的词,他们称这位律界的后起之秀为Vipara Snake-in-the-Eye。
而何意羡也慢慢看到,在名利场更唱迭和的夜光杯花纹中,长长短短的毒蛇嘶嘶滚动。
不知道白轩逸知道不知道,四年当中,何意羡出远差时,驻足白轩逸时职的各地检察院大门无数次。岁岁期君一醉,每每没有勇气,时时何峙会去接他。最后一次,雪暴天气何峙撑了一把瘦长的黑伞。收束起来之时,何意羡眼中分明看到一柄摩西的权杖。雪像大帷幕一样从天而降,犹如一件件尸衣苫盖在大地上。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去找过白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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