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禾垂下眼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阵突然降临的沉默。
“这个，”付玉州攥攥方向盘，“你能帮我看看导航吗？”
话音落下，又是几秒钟的迟滞，冉青禾懒洋洋地抓起手机，看向付玉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帮我查一查，最近的服务区在哪儿，可以吗？”他偏头，露出那双漂亮的灼热的眸。
冉青禾被烫到了一样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结果查询很快，付玉州打眼一看，转手把自己的手机指纹解锁递给她。
这下不说话真的不行了。
她深吸口气，被迫调整状态跟他对话：“干什么？”
“帮我打个电话呗。”付玉州抿起嘴唇，眨了眨眼睛，“跟前车驾驶员同志说，服务区停车，我需要去趟达不溜西。”
“达不溜西？”
“就是厕所，WC。”
“……”
冉青禾深吸口气，心说好好一帅哥，非得当搞笑男，真是、真是怪好玩的。
想着，她心里稍微舒畅了些。
“你朋友是……”
“通讯录，找一个叫文愚的。”
大抵没想到是这么两个字，看到通讯录后，冉青禾表示有点被惊艳到。
付玉州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以为他俩认识。
“咋滴？你俩认识？”他寻思了一圈，“大学同学？”
“不是。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她拨通号码，把手机递到他嘴边，“拨了，你跟他说话吧。”
“得了。”
打完电话，付玉州没等手机收回去就再次开始耍宝：“他名儿好听，声音咋样？好听吧？”
冉青禾略沉吟，挑拣了一个中肯的词来形容：“挺年轻的。”
“你这说的，都是二十多岁大小伙子。”
眼瞅着车里氛围又要凝固，冉青禾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接了茬：“你俩……同学？”
“团队，我俩搞摄影认识的，他无人机飞得特好。”
“哦。”
“车里还有一个女生，她跟我算半个同学，我们大学在同一个城市。”
“你跟她，是情侣？”
“她不喜欢男的。”付玉州说道：“我跟她认识只是因为她剪辑很牛，丝滑到像吃了德芙。而她呢，也是看中我和文愚摄影很牛，所以才来我们团队的。”
冉青禾觉得有点新鲜，“你们是摄影团队啊？第一次见。”
“瞧，又是新鲜玩意儿吧。”
“确实新鲜。”
“你呢？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我……”冉青禾犹豫了一下，唇边掀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失业了，干点小兼职。”
“哇哦，恭喜你重获新生。”付玉州提议道：“等会儿到了城镇上，咱们一块吃顿饭吧。”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冉青禾随口回了他一句：“到时候说吧。”
手机的消息，她本来以为是闺蜜发来的消息，可没成想，竟然是条微博私信。
自从新文报废之后，她已经一周多不看微博了，她犹豫了两秒，终还是点开了私信。
毫无意外，问新书的。
不过两行的一段话，一笔一划却像是一根根细针，让她的心密密麻麻地漏风，焦虑发作，呼吸当即就乱了。
一瞬间注意力全然分散，不安全感袭掠全身，随后眼泪夺眶而出。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付玉州略一错愕，赶忙打了方向灯把车停到了路边。
“你怎么了？”他解开安全带，见她不似突发抽搐，忙问：“你以前这样过吗？有药吗？药在哪？”
冉青禾伸出手指虚虚地指一指后座。
药盒被从包里扒出，药物就着冷水下肚，冉青禾埋首在掌心，等待着药效发作后，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
付玉州瞥了眼她腿上的药盒，心下了然，正好文愚打电话来问，他让他们先走，自己在这陪她缓缓劲儿。
“走吧。”冉青禾拧上水瓶，颓然地把脸扭向了窗外。
付玉州没动，静默几秒，伸手关上了车载音乐，顺带把空调也调低了些。
冉青禾微微偏头，看向中央操控台。
“安静地待一会儿吧，不着急。”
付玉州说着，将视线扭向窗外，把车内的空间留给冉青禾一个人使用。
耳边，一时万籁俱寂。
车外的风声、车里的空调声，什么都没有了。
剩下呼吸轻浅地流淌着，药物起效后，身体里所有情绪都随着呼吸一点一点被清空了。
冉青禾吞咽一下，废了好大力气才让声带发出声音：“走吧。”
“好。”付玉州这才点头。
车，缓缓地前行着。
“你等会儿想吃什么？”
付玉州的嗓音低低地响起来，混在阳光里，有一瞬间好像能模糊了时间。
“都行。”冉青禾面无表情地撑着头，“没胃口。”
“没胃口？”他笑笑，“没胃口的话，等会儿服务区咱们就不吃了，直接干到库车去，到那去吃。”
冉青禾没搭腔，是默认了。
付玉州轻轻出了口气。
这是人在放松时的下意识动作，大概方才那一出闹剧，确确实实给他吓着了。
冉青禾想了想，抬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老妹儿，你吃东西有什么忌口不？羊肉什么的能吃吧应该？”
“能。”
“那就成。等到了库车，咱们去热斯坦老街那里吃……”
“我叫冉青禾。”
“什么？”付玉州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了思维，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名字？”
“不然呢？”她闭了闭眼，“你以后叫我的名字吧，冉青禾。”
付玉州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
但回忆之后，丝毫没有进展，只好作罢。
“你名字挺好听的。那什么，我姓付，付玉州。”
“你名字也挺好听的。”
提到这，付玉州少不得要拿前尘往事来说一通，“好听那必须的，我爹妈当初把书翻烂了才找出这么个名儿来。”
冉青禾心道“玉州”二字，倒没听说有什么典故之类的。
看来真是学无止境，哪怕为了写文看了这么多书，果然还是有不知道的。
她略直了直身子，问他：“我能不能问问你名字的来历？”
“嗨，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饶是口条好如付玉州，也免不得嘴巴要打艮。
这下冉青禾的好奇心彻底被点燃了，“怎么？”
“嗨，其实，”付玉州用力抿了抿唇，“其实是因为当时我爸妈在喝玉米粥，然后我就叫了这个名儿。”
“啊这……”
这一手冉青禾着实是没想到，回过神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看你这人，我就知道你要笑。”
付玉州假意抱怨了一句，但看到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自己也觉得心头轻快许多，跟着也笑起来。
“你说咱们俩，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小时，怎么感觉认识好久了似的呢？”
“不知道。”冉青禾叹口气，“说不定，咱们以前见过。”
“是吗？”
车辆驶入服务区匝道，付玉州把车停进车位，转过脸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孔。
饶是情感迟钝，被帅哥直勾勾盯着，冉青禾免不得面要红、耳要赤、心跳要加速。
所幸药效还在，情绪倒没那么容易上头。
“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可能真在哪儿见过你。”
“哦？”
“但我不记得了。”付玉州撑着方向盘，单手支着脑袋，看向冉青禾的双眼微微眯起，像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不过你长得确实很眼熟。”
冉青禾扬了扬眉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付玉州一笑，解开了安全带，“走吧，下车休整休整。”
这是一个很小的服务区，冉青禾上了趟洗手间回来，终于把付玉州团队里的人见遍了。
不过也只是点头之交，没说几句话，她便猫进车里去了。
吕一诺很好奇地瞧着她的“霸道”，问正在抽烟的付玉州，“那谁啊？”
“朋友。”
“未来可能是女朋友。”文愚从旁边插进一嘴，对吕一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神情，惹得后者随即脸色骤变，“真的？”
“别搁那瞎扯。”付玉州毫不客气给了文愚一脚，“我们只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文、吕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词？”
“啊我想起来了。”付玉州竖起一根手指，得意地宣布了他对冉青禾的感觉：“倾盖如故！”
“……”吕一诺眯起双眼，“不就是一见钟情了呗？”
文愚连连点头认可。
“啧。”
付玉州嫌弃地瞅了她俩一眼，拎上自己的包关门大步走了。
休整过后再次启程，依旧是付玉州开车，冉青禾盘腿眺望着窗外，时不时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付玉州感到好奇，暗道她怎么像来踩点似的，但又不好多问，探寻的目光几次差点被抓个正着。
“记点东西。”看出他的好奇，冉青禾主动解释说：“职业习惯。”
付玉州略挑眉，“能问问都记录了点什么吗？”
“感受。”
“感受？”
“对。”她捕捉到他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心中微动，把自己的职业告诉了他：“我写小说。”
“哇哦！”付玉州表情一亮，“挺新奇的！”
冉青禾轻轻一笑，觉得他的反应是否有些过激，“现在写小说的人应该不少吧。”
“嗯。”他略沉思，“你写了多久了？”
“快六年了。”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坚持了写作六年的人。”
冉青禾一愣，旋即笑了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说来，付玉州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起码，情绪价值这一块完全满分，而且相处起来没太有负担，他也很有分寸，不会让人感到难堪和被冒犯。
她偷偷瞄向他的侧脸，手指间的衣角几乎要被搓破。
驱车来到库车，进入城镇后，两侧的车流量很快多起来，文愚来了个电话，问住在什么地方。
“不着急，咱们直接去老街，该吃吃该喝喝，玩够了再去找酒店。”
文愚表示不同意，“州哥，我亲哥，咱能不能先去酒店休息休息？”
“你往路边一坐不照样能歇？”付玉州怼道：“找个吃东西的店，吃着喝着那不舒服？”
文愚别怼的说不出别的，“行行行，听你的，州哥你少怼我两句吧，我能高兴一宿。”
“得了，那咱们就直奔热斯坦吧，到那看一圈，有好吃的就吃。”
“成。”
吕一诺的声线适时插进来，“玉州，我刚开了导航，你跟在我们后面走就行。”
玉州？
冉青禾稍微扬起眉头，心道这个称呼可倒是有点不对劲，她垂下眼眸，心中不乏几分轻浅的失落。
付玉州没注意到她这点小情绪，还在热情满满地讨论着等会儿该吃点什么，冉青禾听着他嘚啵嘚说着，动笔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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