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过禅房的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洒下一片银辉。
林禾岁才卸下白日里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具,正对镜梳理着长发。
镜中的男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眼波流转间与白日里宝相庄严的佛子判若两人。
忽然,镜中多了一道身影。
墨色长袍,俊美无俦,不是钟水魁又是谁?
林禾岁手中的玉梳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长发。
“鬼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他头也不回地问,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惊慌。
钟水魁缓步上前,在他身后的床沿坐下。墨色衣袍与素白的床幔形成鲜明对比,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醒目。
“来看看佛子是否安好。”钟水魁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今日超度失败,想必那些正派人士没少叨扰佛子吧?”
林禾岁放下玉梳,转身面对他:“劳鬼王挂心,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钟水魁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倒是鬼王,深夜潜入佛寺,就不怕被佛法所伤?”
钟水魁低笑:“若是怕,就不会来了,若能看到佛子盛世容颜,便是被佛法千刀万剐也无妨啊。”
他打量着这间禅房。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着“慈悲为怀”四个大字。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白日里那个宝相庄严的佛子,夜里会是这般模样?
“佛子这住处,倒是清雅。”钟水魁意味深长地说。
林禾岁起身,走到桌边斟了两杯茶:“粗茶淡饭,比不得鬼王的幽冥殿。”
他将其中一杯茶递给钟水魁:“尝尝?寺里自种的云雾茶,虽然比不上那些名茶,倒也清新。”
钟水魁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禾岁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林禾岁微微一颤,但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两人隔着茶桌对坐,仿佛不是佛子与鬼王,而是两个深夜闲谈的友人。
“说起来,”林禾岁抿了口茶,“鬼王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我?”
钟水魁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却始终落在林禾岁身上:“想看看佛子演戏演得累不累。”
林禾岁挑眉:“鬼王何出此言?”
“整日戴着面具,难道不累?”钟水魁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慈悲为怀的佛子,背地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的戏精。”
林禾岁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彼此彼此。鬼王不也一样?表面上是凶残暴戾的幽冥之主,背地里却是个喜欢看戏的闲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带着些看穿彼此伪装的了然。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林禾岁眸光微闪,却没有动作。
钟水魁倒是笑了:“看来,今晚的客人不止我一个。”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悄无声息地飘进禅房。正是白日里被林禾岁放走的女鬼红绡。
她今日换了一身干净的红衣,青丝梳理得整整齐齐,若不是那半透明的身躯和周身若有若无的怨气,几乎与生人无异。
见到林禾岁,她立即跪下行礼:“多谢佛子白日救命之恩。”
林禾岁抬手虚扶:“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红绡起身,怯生生地看了钟水魁一眼,似乎有些畏惧。
“放心,”钟水魁懒洋洋地说,“今日我不是来抓你的。”
林禾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红绡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椅子上坐下,只是姿态依旧拘谨。
“你的伤如何了?”林禾岁问。
“多谢佛子关心,已经无碍了。”红绡轻声答道,“白日里多亏佛子出手相助,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但三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林禾岁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他看向红绡腰间的铃铛:“你今日倒是戴了这个铃铛。”
红绡低头,轻抚腰间的铃铛,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这是奴家生前最珍爱之物。”
“听说你生前是江南第一名伶?”林禾岁问。
红绡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傲然:“承蒙大家抬爱,赐名‘红绡’。”
“《贵妃醉酒》唱得不错。”林禾岁忽然说。
红绡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白日里林禾岁唱的那段戏,是在暗示她配合。
“佛子过奖了。”她轻声说,“倒是佛子的唱功,让奴家自愧弗如。”
钟水魁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插话:“看来二位是知音啊。”
林禾岁转头看他:“鬼王吃醋了?”
钟水魁挑眉:“佛子觉得呢?”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红绡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掩唇轻笑:“二位倒是……相配。”
林禾岁和钟水魁同时看向她,她立即噤声,装作端倪欣赏墙上的字画样。
“说起来,”林禾岁重新看向钟水魁,“鬼王今日来,不会真是为了闲话家常吧?”
钟水魁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若我说是呢?”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让林禾岁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那鬼王可能要失望了。”林禾岁起身,走到窗边,“我这里只有清茶淡饭,怕是招待不周。”
钟水魁也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无妨。本王不挑。”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红绡识趣地没有打扰,安静地坐在原地。
“今天的月亮很圆。”林禾岁忽然说。
“是啊。”钟水魁应道,“适合杀人,也适合……私会。”
林禾岁转头看他:“鬼王经常与他人夜半私会?”
“只与佛子一人。”钟水魁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直白。
林禾岁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那倒是我的荣幸。”
他的目光落在钟水魁的唇上,那里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这位鬼王似乎总是粗心大意的。
“鬼王这里,”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擦过钟水魁的唇角,“沾了血。”
动作与上次在尸山上如出一辙,只是这次更加大胆。
钟水魁没有躲闪,反而扣住他的手腕:“佛子这是第几次了?”
“第几次什么?”林禾岁明知故问。
“第几次……”钟水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撩拨本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禾岁忍不住轻笑:“鬼王觉得呢?”
“我觉得……”钟水魁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佛子在玩火。”
林禾岁没有躲闪,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抚上钟水魁的胸膛:“玩火才有意思,不是么?”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红绡在一旁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眼神又不住的往那边瞧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子时了。
林禾岁轻轻推开钟水魁:“时辰不早,鬼王该回去了。”
钟水魁挑眉:“佛子这是在赶人?”
“不敢。”林禾岁微微一笑,“只是担心鬼王待得太久,被寺中的佛法所伤。”
“关心我?”钟水魁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算是吧。”林禾岁走到门边,做出送客的姿态,“要不要我念经送送贵客?”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却又带着几分试探。
钟水魁低笑,走到他面前:“送我到何处?送我进你怀里?”
暧昧的话语在静谧的禅房里格外清晰。
林禾岁耳根微红,但面上依旧镇定:“鬼王说笑了。”
钟水魁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再逗他。他转身看向红绡:“走吧。”
红绡连忙起身,对林禾岁又行了一礼:“多谢佛子今日相助,奴家告退。”
林禾岁微微颔首:“保重。”
钟水魁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下次见面,希望佛子还能这般……有趣。”
林禾岁挑眉:“不会让鬼王失望的。”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禾岁才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钟水魁的气息。
“真是个……妖孽。”
他低声自语,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
而此时的寺外,钟水魁负手立于月下,望着禅房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红绡站在他身后,怯生生地问:“主上,我们接下来去哪?”
钟水魁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先回幽冥殿。”
“那主上您……”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扇窗上,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窗后那个人。
这场大戏,越来越有趣了。
而他,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毕竟,能遇到一个看得懂他戏的知音,实在难得。
更何况,这个知音还如此貌美且……合他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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