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辛抖得像条落水狗,游跃安见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披上。
他连声道着谢谢,哭的面红气短。
姚莲心心软,看了看众人,不忍心道:“据他所说这里离碧王谷不远,这风一吹,等会怕是要受寒,不如我们送他回去?”
“褚公子也是。”她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透的褚负雪。
去一趟碧王谷其实并不会耽搁多少时间,桑溪玉点点头,顺势蹲下来,揉了揉阿辛的小脑袋,
“别哭了,我们送你回去。”
姚莲心忍不住笑笑,看着桑溪玉对阿辛做鬼脸。
山间的雾霭渐渐散去,树木遮蔽的石壁上写着碧王谷三个字。
背着背篓的阿辛率先跑到他们前头,拿钥匙打开了栅栏门。
“各位恩人请进!”他弯下腰,做出一副礼貌的样子。
阿辛吸吸鼻涕走在他们跟前介绍这碧王谷,这里是弟子的住处,那里是厨房,还有师父的书房……
春日花开烂漫,碧王谷中也种了许多花草,倒是这些花草长相特殊,都不曾见过。
“阿辛,你师父是做什么的?”游跃安问,“是拳法,还是剑法?”
阿辛打了个喷嚏,咧开嘴笑笑,“我师父大家都叫他谷主,就是种这些花花草草,他说这些花草有的可以除湿止痛,有些可以养精蓄锐,大有裨益呢!”
褚负雪看着那些坡上盛放的花卉,面色颓然一变,根所在的泥土有些松动,且泥土的颜色也有些奇怪。
他顾不上多想,将这份狐疑埋藏在心底。
阿辛一面絮絮叨叨一面推开一个屋子的门,将他们迎进来,指了指屋子里的一方矮桌还有几个凳子。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几位恩人先行就坐,我去换件衣服。”
“你快去吧。”姚莲心一脸担忧,挥手道。
阿辛连连点头,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一个人的胸口。
待他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人,忙垂首道:“师父。”
众人的目光转向阿辛的方向,只见一个人从里屋里走出来,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插着一根木簪。看起来是个虽已至垂暮之年,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个头不高,只比十一岁的阿辛高一点点。
阿辛叫他师父,想必这个老人就是谷主。
谷主打量了阿辛一眼,神色锐利,“阿辛,你这是怎么搞的?”
阿辛揉了揉鼻子,小声道:“回师父的话,我去打酒,想着折柳枝却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多亏这几位少侠将我救上来送回碧王谷。”
他话音越来越小,看样子是很害怕他师父。
谷主训斥了他几句,随即叹息道:“赶紧去换衣服,当心着凉。”
阿辛听到这句话才灰溜溜地走进里屋。
谷主面色阴郁,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屋内的几人,道:“诸位少侠从哪里来?”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游跃安主动道:“我们从郎宁城内来的,也是碰巧才……”
“好了,”小老头打断了他说话,背过手直接说,“我这徒儿年纪小,不懂礼数,直接把你们带进碧王谷了,我自会好好责罚。”
游跃安面色僵硬,这老头什么意思?
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既然各位救了我徒儿一命,留下来也未尝不可。请便吧。”
说完他的背影就淡去了。
桑溪玉轻轻啧了一声,抱着胳膊道:“这老头什么意思啊?搞得像我们救人还就出错了。”
她沉吟片刻,余光看到一旁站着的褚负雪,他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脚底下的湿痕干了又添上新的水渍。
……
“诸位少侠久等了!”阿辛端着好几碗姜汤小心翼翼卖过门槛,“我去厨房煮的姜汤,给大家驱驱寒。”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望着碗中褐色泛着热气的汤汁迟迟不敢拿起。
阿辛的笑容有些尴尬,忙喝了一大口,道:“大家别介意,我师父他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很好的。”
“你看他老人家方才虽然骂我,但是这些姜汤还是他让我煮给大家的。”
桑溪玉的眉头动了一下,心里还是对这个阴郁的老头没什么好印象,她拿起尚还有些烫手的碗,仰面喝了一口。
辛辣的口感充斥着口腔,她抽了好几口气,含糊不清说道:“姜加多啦!”
虽没落水,但三月天寒,喝喝姜汤去去寒,暖暖身也没什么。
碧王谷不大,住的人也不算多,谷里的屋子都是一家挨着一家,除了住人的便是种花的土坡。
桑溪玉端着一碗姜汤找到褚负雪休息的那间屋子,她一路提防着,当心姜汤凉了。
到门口,她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反应,她又等了许久,怕姜汤凉了,索性就直接开门进去。
屋里好像没有人,桑溪玉反手将门轻轻合上,她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褚负雪的身影便往里走了两步。
身侧的木杆子上挂了几件衣服,她定睛一看,那灰色的衣衫就是褚负雪今日穿的那一件。
她移开步子,看到面前拉着帘子,从缝中透出来丝丝温热的雾气。
桑溪玉愣了一下,半透明的帘子后好像隐约有人影晃动,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掀开帘子一角。
入目便是弥漫的雾气,一股温热扑在她脸上。桑溪玉睁开眼睛,先是捕捉到一个浴桶,浴桶中白雾升起,一片烟熏雾绕。
视线慢慢上移,她看到黑色的发丝,还有发丝披在的,白皙的肩头。
桑溪玉呼吸一滞,下意识松开手,帘子落回了原地。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到跑出门,将门合上背靠在门上才吐出一口气。
心扑通扑通直跳,长久平复不下来。
桑溪玉面上一热,方才褚负雪是在沐浴吗?
她一下子咬住手指,咬到手指麻木。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男人洗澡呢……”她心绪不宁,赶紧打了自己脸一下,“想什么呢,你以后还想看啊。”
她扯了扯嘴角,将手上端着的姜汤放在地上,便转身离开。
桑溪玉一路风风火火地走着,忽然想到方才掀开帘子时,她看到褚负雪背后似乎有很多交错纵横的伤痕,那伤痕看起来是旧伤,却很多很密,结痂脱痂后很狰狞。
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痕呢?按理说他应该是个京城贵胄,从小养尊处优才对。
木门被从里面轻轻打开,褚负雪身披着衣服站在门口,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低头之际,看到被人稳稳放在地上的姜汤,还在腾着热气。
他嘴角很小幅度地扬了一下,随即立刻收回,淡漠至冰点。
褚负雪俯下身,端起那份姜汤,只稍稍靠了一下唇边,便感到一股辛辣。
他一口一口喝下去,眸光也在一寸一寸融化。
……
春风尚带着些寒凉,桑溪玉站在满是鲜花的山坡前,身侧是一棵摇摇晃晃的老树。
鼻尖萦绕着诡异且浓郁的芬芳,像是许多种不同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她蹙了蹙眉,将手放在鼻下遮了遮。
本来想去找点阿辛口中的杏花酒尝尝,没想到被这片几乎碧王谷随处可见的花圃绊住了脚。
桑溪玉抱住胳膊蠢蠢欲动,她早觉得这片花圃新鲜,多得是奇珍异草。她攥了攥拳,若是能找到一直在求的草药,就去找那个老头求几株。
人生何处不低头呢?该低就得低。
桑溪玉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在袖口擦了擦,翻过光净的刀刃,小心翼翼走进花圃。
脚下传来松软的触感,她压了压脚下的泥土,费了好大的劲才踩实。
这些花花草草花期倒是早,这节气,山上的桃花都没怎么开。
她手中匕首一亮,正要下手,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急促的呼唤。
“姑娘!”
桑溪玉回头,背后正是那个阴郁的小老头。
“谷主?”她做贼心虚,笑道,“有何指教啊。”
谷主的双臂笔直地垂在身侧,面色阴沉,唇角下撇,一脸不善。
“桑姑娘,你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缓慢地游移,落在桑溪玉手中的短匕首上,干裂的唇瓣开合,
“这些花,不能动。”
桑溪玉闻言,她的眼珠轻轻一转,咧嘴笑道:“谷主,你可是误会我了。我们这些小姑娘别的不说,就是喜欢这些漂亮的花花草草,这不,我刚好路过,看到这些花喜欢个不行,就想着在这里赏会花,谁料您老正好来了。”
“再说,”她话锋一转,面上的笑容不减,“我的人救了你的徒弟,我摘你一朵花又能如何呢?”
她笑得肆意,比周围盛放的鲜花还要灿烂。
谷主的脸上皱纹纵横,此时更是难看,如同蒙了一层阴翳。他浑浊不堪的老眼中目色一凛,手腕上覆在皱巴巴的皮肤之下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突出。
桑溪玉脸上灿烂的笑容逐渐褪去,换成一抹淡淡的微笑。
谷主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花圃中的桑溪玉,一言不发。
他手紧攥成拳,慢慢移到腰间。
“谷主!”
一声带着欣喜的呼唤传来,谷主的手闻声松开。
褚负雪走上前,他换了身衣服,气色好了许多。
他上前作揖道:“多谢谷主收留在下片刻,还为我准备姜汤,所幸没得风寒,现下已经好了许多。”
谷主的眉眼不自然地动了动,干巴巴道:“公子救了老夫的徒儿,这些都是碧王谷该做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褚负雪,看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道:“既然公子没什么事,老夫也就放心了。”
谷主余光瞥了一眼桑溪玉,再转过眼依旧是褚负雪沉稳的笑颜,只好拂袖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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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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