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决心

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八个红得令人害怕的果子,外形有点像海棠果。我还挺喜欢它酸酸甜甜的味道,觉得比苹果好吃。

因此我自然地伸出手,作势要接过瓷盘,把它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一只银丝织就而成的手套把盘子截了过去,骨女脸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神情。不过动作却十分果决,丝毫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在她刚刚有动作的时候,我隐在桌布下的左手轻轻一动,那把银色勺子就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袖口。我还稍微侧了侧脑袋,给她留下施展的余地。

就在我收走勺子的下一秒,一道银光撕裂空气,短发少年突然暴起发难,右手熟练一抖,手中的托盘竟然化作一把锋利的软剑逼上人身来,直直递向骨女的要害部位。

然而宴会上还是一片欢乐氛围,几乎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注意,我说的是几乎,骨女自然没有包括在内。她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盘子,只是平静地伸出两指,就那么平平无奇地夹住了剑刃。

那一刻只有罗恩知道,他仿佛面对的是一座巍峨的山峦,凛冽的尖锐岩石冷冷地迫至眼前,强大的气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骨女的态度那样从容不迫,好像只是在欣赏着一场拙劣的演出。

人是永远无法反抗自然的,不管怎样,他的任务已经失败了,结局只有一个——死亡。罗恩一边想着,一边松开了剑柄。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挑战自然,因为人类最高的赞歌便是勇气啊!如果都不尝试一下,那就自己就真的是个懦夫了!

这场宴席开场前,所有入场的人前经过严密的检查,他没能在身上携带任何武器。唯一带进来的,就是手上被叠成托盘堂而皇之端上来的软剑,但其实,他自己就是一柄最好的武器。

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千万次锤炼,双手握拳,右掌握住左手腕,形成一个不稳定的等腰三角形。手肘对准对方的太阳穴,重重地锤击而下。

此刻,一旁观战的我默默挑起右半边眉毛。如果我没有猜错,骨女应该是个脆皮法师或刺客,哪怕手上横练的功夫不错,也练不出一个铁脑壳。

而且太阳穴是整个颅骨在颢区的最薄弱处,攻其不备之下,也许罗恩能给骨女造成一点伤害,这个小家伙倒真有点急智。

只是,损她一点血皮,罗恩要付出的,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幸好,他旁边还有我这个二五仔。我在他第二次出手的那一刻,貌似不经意往旁边横挪一寸。旁人看来,我只是稍微动了动身子。

骨女似乎背后也生了眼睛,一边游刃有余地应对罗恩的攻势,一边反手一探准确扣住我的左臂。那只戴着过肘手套的左手看似纤细无比,五指尖尖,内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铁钳一般死死圈住我的手腕。

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骨女对我的态度恭敬不足警惕有余。面上看似亲和有礼,不如说是监视和看管。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就像一只软萌胖乎的巴塞罗熊娃娃成精。可惜肚子里藏了十几根银针,还老爱往你身边凑。现在你可以感受我的毛骨悚然了吧。

所以我的待遇等同于一只笼中金丝雀,爪子上牢牢扣着她视线的镣铐。无论什么时候,骨女的注意力总会留一分在我身上。加上这个菜鸟刺杀手段这么业余,她焉能不对我起疑心。

就连她一开始喂给我的乳酪,也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一能帮我拿到重要道具小银勺,二对我的后面出逃有那么点帮助,三还能帮我出一口小小的恶气。如此一箭三雕的买卖,我当然要做。

这些暂时按下不表,回到现实。刚刚我稍一动作,便收获了她的铁腕警告。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铁腕。

掌骨被她捏得咯咯作响,但骨女面上依旧带着盈盈笑意,从容地应付着罗恩的攻击。我不作徒劳地挣扎,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只是轻轻垂下眼,保持沉默,并极力忽略那越发尖锐的疼痛。

骨女像逗小猫似的将罗恩轻松玩弄于股掌之上,很快有沉稳的黑甲侍从自暗处膝行而上。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以熟练的擒拿技法将罗恩的双手牢牢反扣在背后。

宴会主人周令光脚步匆匆,打理得整齐的黑发在夜风中吹拂中略显零乱,但丝毫无损于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风度,反而增添了为他一丝不羁的气息。

周令光用简练而不失严谨的语言说些什么,目光从容而自信,给人极大的安慰和体恤之感,看起来真是可靠。

虽然我觉得骨女完全没有被吓到,可能还因为宴席上多了些调剂显得更开心了。但我的心思完全没有落在他们的对话上,因为骨女把我的左手当乐器玩,饶有趣味地揉来搓去。

她对人身体的弱点真是了如指掌,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按在我最痛苦的地方。

这颇有技巧和韵律的演奏,似乎给她带来了满意的效果。颗颗冷汗在我的额头渗出,有几滴汇聚在一起,再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下来。在水晶灯地照射下,几乎会让人错认成泪痕。

我深深呼吸着,空气中响起轻微的骨骼交错声,我不知道这样的痛苦何时才是个尽头。

这场纷争来的快去得也快,中途被打断的乐姬表演也迅速弥补上来,换作了一名妙龄女郎的独舞演出。她面上系着白纱,生得十分高挑纤细。反抱着琵琶且歌且唱且舞,声音算不上非常动听,但沙哑中透出些许神秘气息,听之令人迷醉不已。

周令光则恭敬地侍立在一旁,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做派,他长身玉立在侧,颇有仙人之姿。

奈何骨女把自己当小龙虾,又聋又瞎。

她尖尖的兰花指微微上翘,轻轻地托在腮边,微笑着用体温37 ℃的嘴吐出零下273.15度的冰冷话语。

“戏,刚刚已经听够了。不过你要是愿意下场跳一段,为博美人儿一笑。我也不介意砸上几筐金币,滚得你这儿满地哐啷响。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用再说,我给你一天时间,把经手过这个刺客的所有人都给我审明白,口供和人证组成证据链交来圣门。这种破玩意都能舞到我面前来,你这里怕是都给渗透成筛子了,现在有脸在我面前大言炎炎。不怪主人对你如此失望,我都要吐了。”

这番话简直是把周令光的脸放在地上踩,他苍白的面庞似乎更加惨白了一些。似乎是因为多了可以戏弄的新玩具,骨女隐在桌布下的手终于放松了对我的折磨。只是两指成圈虚虚的扣在我手腕上。

我把哽在胸腔里那口气吐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背上早已汗湿重衣。

骨女带着笑意偏头看我一眼,而我也选择当一只又聋又瞎的小龙虾,挑了桌上刚刚呈上来的一个最漂亮的果子咬得咔咔响。

骨女折磨人的手段不少,活像个鬼灵精的小恶魔挥舞着尖尖的三叉戟,眼睛还咕噜噜地打转。但体贴起人来也的确细致入微,温热的气力缓缓渗入。加上如情人一般轻柔揉搓,我疼痛不已的腕骨如同泡在温热的汤泉之中,很快恢复如初。

但我并不是哥尔斯摩德综合征患者。就像一只血统高贵的塞尔凯克卷毛猫一边用淡黄和灰蓝色交织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你,一边闲适地舔舐着爪子上略显凌乱的长毛。

可再怎么可爱,我也不会忘记它看似光洁的利爪上,曾经沾染过我的血肉。

我很早就查出来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还是那种一看到病例单,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就会猛一扬眉,镜片反出一片冷冷的白光,迅速抬手招呼手下的研究生叫来呼啦啦一堆人来观瞻的特殊病号。

痛苦一直如影随形,肉|体的折磨也从未远离过我。长久的病痛已经让我忘记了健康的感觉。

我从小就是一个娇气的孩子。我穿的鞋子一直都是特殊定制的。那家店的工作人员会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上门,脸上端着专业的笑容。

这家店会为客人制作脚模,按照脚的形状特点来定制鞋子。两只鞋的制作材料来自类似大小的小牛身上的同一部位。为确保客人穿着舒适,制作完成之后,还会有专业人士用玛瑙刮刀将鞋头和脚跟部位处理得更加光滑和松弛。

所谓由奢入俭难。家里破产之后,我的脚伴随着身高的猛蹿而不断长长,我不得不换掉那双已经把我的脚趾尖挤压到发白的旧鞋子。

也渐渐习惯了穿着聚氨酯的板鞋,站在冰冷的水槽前,洗刷那些似乎永远都洗不完的大大小小的盘子和碗,半跪在地上用刮刀处理地毯上的果冻和酱汁。开始学会抱着三大箱啤酒摇摇晃晃地从地下室里上来,再熟练地穿过人满为患的走廊,最后按点单顺序分发给每一个包厢。

我还记得第一次穿非定制的鞋子工作了一天后,我脚后跟的血已经从鞋里面渗到了外面,袜子都浸润在粘液里湿透了。大概是磨出水泡后,又再一次磨破,所以擦出血来了。

那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后,外婆瞧见我的样子一直在哭,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她的眼睛已经不太看得清了,身体又不好,出行大部分时间需要依靠轮椅和汽车的帮助。但还是背着我接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活,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镜中色

春夜渡佛

春盼莺来

贵妃娘娘千千岁

在星际开密逃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吸血鬼老爹逼我走剧情
连载中咸阳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