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待

脚磨破了会好,会结痂,最后会长出茧子。生活就是这样的,总归是要过下去。我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外婆。不用在姜大冶营造的氛围里窒息,那个世界里的大人愁眉紧锁,叹出的气可以制造出一片小型的乌云。

姜大冶用花言巧语哄骗走的钱财,是其他人的血汗。我富裕无忧的衣食住行大都来自于此,良心上背负着重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能离开那个地方,那个男人,我是庆幸居多。仿佛泰戈尔笔下那只囚笼里的鸟儿,呼吸着冰天雪地里的凉爽气息,翅膀上闪耀着自由的金色光辉。

至于脚磨破了的事,我是真的没有太大感觉,也并不觉得难以忍受。毕竟习惯了疼痛的我,痛苦阈值比常人高了许多。但外婆会心疼,她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心疼我的人了,身体也不好。所以我学会了用脚后跟贴,也学会了用头脑挣钱。

我的生活一步步步向正轨,我的冰箱里还放着要炖给外婆吃的排骨。虽然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但侥幸没死,反而落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无比庆幸。

虽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但我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生命就是我最大的珍宝。

我看完了故事的开头,却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经过和结局。

但是我的目的很明确。我慢条斯理地嚼着清甜的果肉,顺便把果核放在盘子边上。

我要回家,无论多么艰辛。

正当我思绪万千之际,周令光始终拱手静立在原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的目光执着地落在我身上。我抬眼望去,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骨女似乎十分兴奋,口中责怪的话语拐了个弯,竟然变得温声细语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女孩似的雀跃。高高兴兴地吩咐手下人将罗恩带走,蹭的一下站起来,还在原地蹦了蹦,似乎要凭借这个动作平复心中欢畅的情绪。

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水果渣滓,也慢悠悠随她站起来。她含着笑瞧着我,眼里带着满满的意味深长。

一旁的周令光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和木质地板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听着就很疼,我眨眨眼。

周令光一直挺得笔直的肩颈软塌下来,仿佛失去了全身大半的力量,灵魂已经从这具躯壳里抽离出来。他低垂着头,死死咬住齿关,那姿态宛如一只垂死的孤鸿。

大概是知道木已成舟,就算骨女自己不说,我也会从周令光或者其他人口中得知真相。所以她干脆自己解释给我听,这一次的笑容颇有几分真心实意。

“昨日主人答应放你来见故人,条件是封锁你三天的记忆,他用黑甜香令你忘记前尘往事,并嘱咐我陪伴你左右。而刚刚你吃下的果子,名为忘忧果。”

她嘻嘻地笑出声来:“它的效力是——十年。”

“要不是封锁记忆必须要本人心甘情愿,你早就吃它吃到死了。当你下一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那一刻,姜满大人,一切都是全新的。”

说罢,她朝我欠了欠身,姿态优雅如灵猫。

我再度眨眨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上前一步,安抚性地拍了拍周令光的肩膀。

施施然弯下腰,右手拣了只案板上的金杯。

左手从他腋下穿过,颇用了一点暗力,这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从其他人的的角度看来,那是一个无比坚定的拥抱。

同一时间,无人知晓的船舱深处乃至于更深之处,严严实实地立着数百个银色的罐子,它们亲热地挨在一起,一直延伸到目光不可及的阴影深处。

不知是不是船只变速或拐弯的原因,其中一些罐子轻轻摇晃了一下。动作幅度有大有小,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再看过去的时候,罐子们依旧静静的立在原地,叫人疑心那是否是错觉。

片刻后,我若无其事地松开他,把杯子举到鼻尖前端,凝视着杯中摇曳不定的酒液。这张脸和我现代时的相貌大概只有五六分相似,唯有这纯粹无比的漆黑眼睛和我一模一样。

兵临城下,唯有放手一搏。

我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轻轻掷回桌面上。

“说完了?那就走吧。”

骨女偏着头瞅我,我始终不动声色,摆出一张扑克脸任由她打量。她最终平静地收回审视的目光,选择移开了双眼,背着双手跟随在我身后。

我径自走向前方,面上一派波澜不惊。我是真的很冷静。首先,我本来就没有原先的记忆,吃不吃忘忧果都一个样。

其次,这毕竟是个有异能的奇幻世界,老而成精却面容姣好的老妖怪不知凡几,以我不足双十的年岁,很难瞒过他们敏锐的眼睛,也许吃了果子更方便我发挥演技。

最后,我刚刚借着酒杯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的长相,与我在现代时并不相同。以我短暂的阅历估摸一下,现代的我基本已经死翘翘了,只有灵魂落入了这具身体。我只能赌一把,这个果子不能对我这个异界来客发挥效力。

最后的最后,这破果子吃都吃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真把我现代的记忆也给洗了,那么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必须抓紧时间走完剧情,然后想办法为后来的我留下回家的信息和信念。我没有任何可以浪费时间的余地。

总而言之,我脚步从容的把骨女带往下一个剧情发生的场所。我信步在前,身后悄无声息地跟来十来个黑压压的影子,他们方才一直潜伏在阴影里,仿佛群蛇在黑暗里游动。

我敏锐地觉察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数个矫健的身影或立或站,他们的眸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片刻不离。

所有人敛声屏气,显现出良好的战斗素养。骨女则若即若离地跟在我背后约两三尺的地方,脚步始终轻快。我就是一只落入密网间的飞蛾,在所有人的注视着,于越黏越紧的蛛丝中绝望挣扎。

我透过玻璃舷窗望向外间,月光如洗。不知何时飘来好大一片乌云,带来了阴沉的夜风,它上下拂动着窗户的缝隙,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凉意从人们裸露在外的肌肤渗透进血肉,钻进内脏和骨髓之中。

我理了一下脖颈处的衣衫,将它扯得更松泛些。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周令光招待我们的处所是一处巨大的游轮,有上中下三层结构,通体漆黑,从远处望去,大半个身躯都浸在夜色里,不辨全貌。淡黄色的油灯星星点点的挂在檐下,虚弱地驱散了些许夜雾。

我们自最顶层的阁楼上拾级而下。这么多人一起行下来,听不到一点多余的声响,只有鞋底轻微摩擦地板的细碎声音。

有咿咿呀呀的软语裹着琵琶的弹唱声自门缝里钻出来。有满身酒气的男人倚着门框与他人谈笑,见到乌泱泱一大片人下来,识趣地拉开门走进了包厢。还有数十个穿行往来的白衣侍从,他们侧着身体贴紧过道边缘,低眉顺眼地让开道路。

从前遇上这种情节,我可都是端着盘子在一旁边默默看戏的吃瓜观众。没想到短短数小时后,轮到我当舞台上的猴子给别人耍把戏了,真是世事无常。

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我已经第二次怀念起以前的平淡生活了。

任凭心中百转千回,但我面上目不斜视,目标明确地步上二层甲板。已是深夜,天空一团漆黑,高悬其间的星子半明半昧,渐渐也沉入夜色里去了。

大概是晚间凛冽寒风的缘故,客人十分稀疏。余下的少数几个人,在帘幕间交谈,他们的影子在壁板上被拉得很长,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甫一进入此处,就有暗卫快步上前,用温和而不失疏离的语气将外人劝离。有个别不愿意的,也被他们用强硬的手段请离了。

有个穿着短靴的卷发青年,被拖走时脚后跟在木板上犁出了浅浅的痕迹。落在最后的是一名面上蒙着纱巾的白衣少女,她本来正在专注地凭栏远望。眼见我们架势如此之足,也识趣地离开了。

她个子不高,精致得如同一个大号的等身娃娃。黑色的长发和着蓝色绸带松松地扎了个三股辫,尾端编织成束垂落在小腿上。

这人始终低眉垂目,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带来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我微微偏头望了她一眼,总觉得有点熟悉。

那本漫画并没有将故事的所有情节完整的呈现在观众眼前,我又完全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所以大部分情况下,都得靠我自己随机应变。

有时依靠的则是肌肉反应,包括前面周令光那突兀的一跪。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过去扶他起来,似乎是身体本能的动作,完全没有过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名黑发少女在漫画里是以二次元漫画的形式出场的,画家的功底了得,将她的形象描绘的活灵活现。但也仅限于漫画,和真实的人物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加上她出场的回目并不多,我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为什么一个这样的人,会让我会觉得眼熟呢?

我摇摇头,动作轻得几不可见,把猜测的想法暂且按回脑海深处。现如今好戏就要开场,我不该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挑挑拣拣选了个安全的角落站定,双手揣在胸间,平静地闭目养神起来。

骨女真是个合格的看守,无论何时,她始终与我寸步不离。哪怕我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落在我身上的滚烫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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