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但这并不代表可以接受,郁故槿哪怕仅仅是假设一下那样的场面:
那种宁池在别人面前狼狈而卑微的强颜欢笑的样子,都会从心脏最深处源源不断的传来令人窒息般的绞痛。
“年会是有门槛,按积分算,以往都是每个分频主管手里积分前十的主播。”宁池忽然开了口。
宁池用关节碰了碰眼皮,继续说:“但今年乐播多了个新人主播位,一共给了十个名额。估计是想要流量,名额不是平台这边定,而是靠观众投票,从高到低选前十名。前几天我微博不是转了条链接嘛,就是关于这个的。按我的日活量和转载量,新人主播前十怎么也要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知道郁故槿在担心什么,便没有避重就轻,头往后一仰枕着沙发坐垫,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的膝盖骨上,眨了眨眼含笑看向郁故槿。
这个姿势让她颈线和下巴轮廓都很突出,整段线条优美的脖颈都暴露在郁故槿手边,呼吸之间咽喉微微颤抖,就好像某种在主人身边毫无保留又因为自己出色而得意洋洋的小狐狸,美艳的不像样。
“不过说是有两个月的投票期,但其实平台这边根据前期的票数以及平常主播的粉丝量,基本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毕竟办一次年会准备的东西不少,例如哪个主播有什么忌口、谁跟谁关系不好最好别同台、哪个主播该坐在那个位置,身后有没有背景资源的等等,太晚的话到时候来不及。”
郁故槿垂着眼看她几秒,抬手捏了捏宁池的后脖颈,算是松了口:“门道还挺多。那你有不对付的主播吗?”
“没有啊。我不至于打个工还跟人闹别扭。并且我们那个频道人都还不错。”宁池低声嘶了一口气,软声软气对她姐说:“好疼。”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撒娇,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话听起来似乎别有意味,所以用余光偷偷瞥了眼郁故槿的脸色,却发现郁故槿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温和得体模样,好像心无旁骛,只不过别开了脸。
“你疼能怪谁?”郁故槿垂在沙发那边的手蜷缩了一下,幅度很小也并不引人注目:“给你说了不要一直坐在电脑前,也没见你听过。”
“我那是工作需要!”宁池委屈巴巴,眼尾有些红红的水光氤氲。
郁故槿不听她狡辩,冷酷的犹如一名质询律师:“刚刚还说工作不值得。”
“此一时彼一时。”宁池说:“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
郁故槿:“…………”
奈何对方辩友着实口齿伶俐,这番说辞郁故槿哑口无言。过了片刻,她笑了一声,低斥道:“谁惯的你油嘴滑舌,怎么不疼死算了?”
宁池也不说话,只是弯着眼睛看她。
宁池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眼尾的地方轻轻上挑,眼皮纤薄,瞳仁明亮,像是一汪深沉而清亮的湖,每当她弯起眼睛,笑意盎然的时候,就像是月光下湖面荡起涟漪,星星从眼眸深处渐次升起,甜蜜又动人。
郁故槿心脏像是被翎羽轻轻扫过,不知为何就慢慢就停下来手里的动作,那几秒钟的对视有些微妙,仿佛某种暧昧的对峙。
这时裴安鸥从手机里抬起头,往这边望了一眼。
她目光先是扫了一眼郁故槿,然后落到宁池身上,停顿几秒,又瞥过眼扫向郁故槿,那神情看起来不太对劲,似乎是欲言又止,又似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郁故槿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有什么事让她妈对自己投以这种目光的,索性直接道:“怎么了?”
裴安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才说:“你知道咱们后边那家的苏阿姨吗?”
郁故槿:“知道。”
裴安鸥:“刚刚苏阿姨给我发消息,说看见宁池今天回来了,想要带她儿子来我们家坐会儿,问我方便不方便。”
“因为宁池回来了,所以阿姨带她儿子来咱们家?”
郁故槿脑子一时有些懵,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颊过热影响思维的缘故,索性用另一只手贴了贴侧脸,问说:“这有什么逻辑关系啊?阿姨想来就来呗,怎么还扯上宁池了?”
裴安鸥:“?”
裴安鸥无语:“……”
“你确定你谈过恋爱吗郁故槿?”裴安鸥眯眼打量郁故槿,忍不住吐槽:“她那是来坐坐吗?她家二百多平不够坐吗非要来咱家坐?咱家地缝里是镶有金砖吗?人家那是想给儿子相亲!她喜欢小池!”
……咔嘶!
宁池狠狠倒吸口气,疼的头皮发麻,半晌才缓过神来,哑着声开了个玩笑:“这么现世报吗?现在是真的疼死了。”
郁故槿知道自己刚刚一个激动下手重了,忙摁着宁池地后脖颈慢慢揉了半天,见宁池脸色不那么难看了,没忍住扑哧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疼吗?”
宁池又生无可恋又无可奈何地对郁故槿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勉强没事,接着把脸转向裴安鸥“那阿姨答应她了吗?”
“我当然——”
裴安鸥正准备说“没有”临出口时话音一顿,目光在郁故槿帮宁池揉脊椎的手上落了几秒,可能是经常看狗血伦理档电视剧在霎那间激发出来的灵感,裴影后矜持的用手指勾了勾发丝,再开口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当然答应了,我为什么不答应?”
宁池:“…………”
郁故槿:“…………”
俩人脸上同步面无表情。
“你苏阿姨儿子现在在省里的医院上班,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有车有房有编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人长得还帅气,在医院那个受欢迎程度啊,整个科室的们都快被踏破了。诶呀郁故槿你是不知道,上次你没在家小池一个人来给老郁送酒的时候,你苏阿姨的儿子正好休假回来,就远远见了宁池一面,回家就开始让你阿姨来问我小池成家了没有。”
裴安鸥喝了口水,借着吞水的动作强忍住自己的憋笑面部表情,只留给郁故槿和宁池一个认真而严肃的侧脸,扮演在为子女的婚姻抉择伤透脑筋的母亲。
“据你苏阿姨说,他儿子对小池那可是一片痴心,心若磐石,一听说小池是搞音乐的,回单位就加了他们医院的合唱团,就为了跟小池发展同样的爱好。不过这也正常,像我们小池这么乖的小宝贝,哪个有眼无珠的才会不喜欢?”
裴安鸥“有眼无珠”四个字个个念的字正腔圆,气息沉稳,调侃起自己亲生女儿来好不嘴软:“虽然我觉得她儿子是高攀了我们小池,不过也勉强可以试试,万一这就处得来呢,谈恋爱嘛哪有不发疯的是不是?毕竟老俗话说的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她顿了一下,看八卦不嫌事大地咨询郁故槿:“欸,你觉得呢阿槿?”
郁故槿轻轻“啊”了一声,便在也说不出来其他话。
在那一瞬间,她就好像用一块冰凉的毛巾堵塞住了咽喉,她明明理智上异常清晰,血液和大脑却沉闷的几乎无法呼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其实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对宁池跟对别人的感情并不一样,只是郁故槿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不同,所以她一躲再躲,刻意忽略俩人之间的若有若无的暧昧,把一切情谊都局限在亲情的界限之内,用禁忌的枷锁将自己画地为牢,眼睁睁看着宁池告白、渴求、失望、痛苦到再次鼓足勇气。
但事实上,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样无动于衷,她只是有恃无恐——因为宁池的爱意从来都直接而又坦荡,它有固属于郁故槿的确定性。
所有人都说宁池心狠手辣,城府深重,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别人浪费一丝感情的人。可在郁故槿这里却恰恰相反。
宁池从来不加掩饰的让郁故槿相信,自己看上去才是拥有选择权的那个,郁故槿可以不爱她,可以伤害她,可以对她无动于衷、甚至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郁故槿在一条很多年前就踏上的无人之路上走的不急不徐,以为宁池始终会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会满怀热烈、心甘情愿又坚定不移地去等待,但其实直到这一刻她意识到一个非常明显,但始终以来被忽略的问题:宁池并不是毫无选择。
宁池的的确确是爱她的,但亦是自由的。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追求,而这个人不一定是郁故槿。
宁池甚至连是不是同性恋都有待商榷,她可能只是在郁故槿这条岔道上暂时偏了一下而已。
但最重要的,她跟宁池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她所建立的一切推断根本没有前提条件。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够区分的明明白白,讲的清清楚楚,是她自己从来都不承认,如今却被逼着不得不承认:她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于在宁池这里扮演一个不痛不痒的姐姐角色。
她挣扎过,躲避过,用宁池姐姐的身份自我规劝过,但理智敌不过。她喜欢宁池,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是那种如果世界上只有一支玫瑰,郁故槿宁愿带着手套屏住呼吸,也要摘下来送给宁池的那种喜欢。
客厅里一片安静,这个季节已经听不见鸟鸣,树枝也凋零殆尽,同雾蒙蒙的天色连成一片,一旦人声缄默下来便是真的万籁俱静。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清清浅浅的方形阴影,人影动一下,就好像荡开了一层粘稠的结界。
宁池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起身端坐了起来,双腿叠放着伸展,又把被没收的遥控器拿在手里来回磋磨,应该是心神不宁的缘故,指腹被摩梭地很快有一片明显红痕。
郁故槿忽然意识到:其实在过去的几秒里,她们谁也不比谁轻松。
她很轻地扯了下嘴角,那弧度与其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在自嘲。宁池的余光落在郁故槿的嘴唇上,停了几秒又落到她咽喉上,她看见郁故槿咽喉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
但就在这时,放在玄关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
“喂?郁老师?”徐斌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道:“你在哪呢?你班学生出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