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启明是在开完会去医院的路上临时改变了想法，让司机调转方向到江朔住的地方。
他看到面前的情景只愣了一瞬，随后反应极快地关上身后的门。
接着，他似乎没看见靳瑶的存在，直接看向江朔：“这就是你不出国的理由？”
听见出国两个字，靳瑶脑中有根弦“嘣”的一声断裂，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静默的空间里，江朔挺直脊背，像是弓箭上的箭矢，一触即发。
“不是。”江朔顾不上和靳瑶解释，把她护在身后，完全的遮挡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不想你操控我的人生。”
江启明嗤笑一声，对江朔的话不以为意。
他紧接着用犀利的话语掀开了遮羞布：“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结果现在说不要我操控你的人生。”
他的语调平平，陈述句一般没有停顿起伏，一字一句重重地敲打着江朔：“你好像还没有认清现实，现在的你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和我谈条件。”
说完，他的目光意有所指，态度放缓了些，略加思索后提议：“如果你能保证完成学业，我也可以资助你的小女友一起去。”
“够了。”江朔立马打断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的呼吸发紧，脖子上的青筋暴露，胸口处压抑着一团炙热的火。
他直直地盯着江启明，瞳孔漆黑的像是没有焦距的玻璃珠，里面是暮色一片。
江启明被江朔的眼神看的悚然一惊。
江朔还要再说，被身后的靳瑶拉住胳膊，他转过身，看向靳瑶，她看似表情平静，却被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此刻的情绪。
她扯扯嘴角，用绷紧的声带发声：“你应该和你的爸爸好好谈谈。”
说完，靳瑶急匆匆地低头去玄关那里拿上自己的包。
路过江启明，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直接开门离开。
靳瑶知道这样是不合礼数的，但她顾不了太多，这种感觉过于羞窘难堪，她只想赶紧逃离，离开这个让自己如坐针毡的地方。
她甚至没有等电梯，选择直接从楼梯那里飞奔下楼，一步三个台阶。
昏暗静谧的楼梯里是极用力的脚步声。
江朔在五楼拐角处追上了她，他拽住她的手腕后揽过她的肩。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隐瞒她，也一点都不想去留学，他不想他们之间有任何误会。
所有想说的话在看到靳瑶的脸后戛然而止。
她的眼眶发红，嘴唇因用力过度变得苍白，脸颊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嗓子一干，喉结滚了滚，心在此刻也慌乱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丧气地垂下头。
“对不起。”
靳瑶吸吸鼻子，把酸涩的情绪咽进肚子里。
她摇摇头，勉强扯出笑容：“和你没关系，你爸爸是不是还没走，赶紧上去吧。”
江朔一动不动，固执地拉着她的手。
靳瑶拍拍他的手背，认真地和他说：“让我自己回去好吗？”
她的反应越是淡然，江朔就越是慌乱，他想做些什么，又发现无事可做。
最后，他坚持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替她拦了辆出租车，在车子启动前保证：“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靳瑶回到屋里，把衣服换下来，仔仔细细地叠好。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等韦凤梅提着大兜小兜的蔬菜水果和靳琪回来，看到家里焕然一新，地板光洁发亮，物件都被归类整理好，就连纱窗的边角都被仔细清洁过。
她把东西放到厨房，走向躺在沙发上累得一动也不动的靳瑶：“你知道你戚叔叔今天要来？”
靳瑶挪开放在眼睛上的手臂，眼球缓慢转动，一点点消化信息：“要来我们家？”
“对。”韦凤梅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你起来收拾一下。”
到了六点，戚峰手里提的满满当当，穿着西装正式登门拜访。
靳瑶特意往他身后看了看，戚子行并没有一起。
韦凤梅也发觉，问他：“子行这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
戚峰尴尬地笑笑：“跟朋友在外面玩呢。”
“那也得吃饭。”韦凤梅说着，用胳膊肘支了支旁边的靳瑶：“你给子行打个电话，让他来吃饭。”
“对对对。”戚峰在一旁附和，有些期待地看着靳瑶：“我看你们关系挺好，不然试试？”
靳瑶不知道戚叔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但人已经被架了上去，只能硬着头皮给戚子行打去电话。
“喂？”戚子行那头的环境嘈杂，电流声次次啦啦地响，“稀奇，怎么想给我打电话了。”
靳瑶跟他说了韦凤梅想让他来家里吃饭的事情。
她以为戚子行会拒绝，没想到对方默了几秒后欣然答应。
挂断电话，她对上戚峰笑眯眯的眼睛：“我就说你们关系不错。”
靳瑶：……
并不是你们以为的这样。
戚子行是压着饭点来的，这次头发终于染成了黑色，长度也剪短，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这次的氛围要比在饭店那回强上不少，每个人都没有之前那么拘束。
靳琪也很给戚峰面子，会对着他喊叔叔。
戚峰乐得合不拢嘴，看得戚子行在旁边直撇嘴：“你妈和你弟把我爸给吃得挺死啊。”
靳瑶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戚子行自找没趣，也不再言语。
吃完饭，韦凤梅和戚峰带着靳琪一起出门散步。
靳瑶和戚子行也被迫跟着一起，到了大门口，他们达成一致分道扬镳。
靳瑶想直接回家，被戚子行拦住，他挑挑眉：“不跟男朋友出去玩。”
靳瑶：“距离产生美。”
“知道了。”戚子行点点头，一副很懂的样子：“有矛盾了，生气了，冷战了。”
靳瑶再次无语。
“那我今天就大发善心一把。”戚子行决定把乐于助人的精神贯彻到底：“你哥带你出去玩玩。”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哪怕靳瑶明确表示只想回家也拗不过他像拎鸡仔一样把她带去锦江乐园。
这是启川市刚开不久的一家游乐园，为了吸引人气开放了夜场。
受于条件限制，夜场开放的项目不多。
在入口处拿了份地图，戚子行问她：“想先去哪个？”
靳瑶看了看周围，兴致缺缺：“都可以，我跟着你就行。”
戚子行指向远方的大摆锤：“敢不敢？”
靳瑶反问：“怎么不敢？”
坐完大摆锤，相较于淡定的靳瑶，戚子行脸色发白，
还有股想吐的冲动。
靳瑶在旁边贴心说道：“不行就不要勉强。”
他缓了一会儿，想着用什么挽回刚才的颜面。
想来想去，选择了他拿手的飞镖游戏。
“看上哪个，哥哥给你赢过来。”
靳瑶往中间的一排礼品随手一指，：“就它吧。”
戚子行一看，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土豆公仔，看起来丑萌丑萌的。
得知这个还是特等奖，需要一次性扎中15个气球，靳瑶犹豫了一下，换成一个三等奖的挂件：“不然还是这个吧。”
戚子行轻哼了一声：“这么小瞧我？”
说完，他直接买了15个飞镖摆在台子上，手里拿起一支。
他拿出指哪扎哪的架势，拿飞镖的架势有模有样。
瞄准位置，他不带犹豫的往前投掷，一击命中最中间的一个。
旁边围观的小朋友发出夸张的“哇”声，俨然把戚子行当成了偶像膜拜。
15个飞镖很快被他掷完，没有一支落空。
工作人员如约把特等奖给他。
戚子行后来又换了一个，是给岑思佳的，收获了周围小学生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今天费了你哥我这么大工夫，有没有开心点？”戚子行用力扯了靳瑶怀里的丑土豆一把，看起来臭屁极了。
撇去对他不太好的第一印象戚子行其实是个十分纯粹爽直的人。
“谢谢你，我很喜欢。”靳瑶郑重地对他道谢。
“那喊句哥来听听？”戚子行得寸进尺，收获的是靳瑶礼貌的微笑。
第二天夜晚，江朔在辅导班门口等着靳瑶。
过了一天的时间，他和靳瑶有在微信上正常聊天，但江朔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迫切想知道靳瑶的态度。
靳瑶也知道江朔有话要讲，直接拉过他的手：“边走边说吧。”
江朔有点摸不准她的想法，斟酌着说道：“要出国留学不是我故意隐瞒你，我没有过这个想法。”
靳瑶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轻提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希望你能去。”
“你说什么？”江朔没想到自己听到的会是这个答案，面色一沉，呼吸也不顺畅了起来：“你觉得我出国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吗？”
“不是这样的。”靳瑶先是否认，接着继续说：“你爸爸为你提供了这样的资源和条件，你应该好好把握。”
靳瑶是真心觉得和留在国内相比，出国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我不想。”江朔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终于确定，靳瑶是真心实意想让他出国。
他脚步一停，胸口闷着一股气，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出国更好。
现在也包括靳瑶。
他的父亲把他长久以来的坚持当做一个笑话，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在此刻蔓延。
江朔涩然开口：“那不要分手好不好。”
此刻的他像一根漂浮在大海上的浮木，没有定点。
靳瑶一怔，接着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说要分手，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你。”
“但我也想看到我喜欢的男孩在更大的舞台上闪闪发光，然后骄傲地对别人说。”
“看，这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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