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小步舞曲》像一个被投入静谧湖面的石子,在“夏日回音”的歌单里荡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后,便重归沉寂。
一连三天,歌单里没有任何新动静。
林晚星几乎每隔几小时就会忍不住查看一次MP3。插上数据线,连接电脑,点开那个名为“夏日回音”的文件夹,动作从最初的郑重其事变得带上了些许焦灼。屏幕依旧只有她那首孤零零的《小步舞曲》,播放记录显示为“1”——那是她自己添加后试听的那一次。
他……没听到吗?
还是听到了,但并不喜欢,或者,根本不在意?
那天他告诉她歌单名字,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过后就忘了吗?
各种猜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在课堂上有些走神,连陈悦拉着她讨论周末新上映的电影时,她都答得心不在焉。
“喂,林晚星,你最近怎么回事?魂儿被勾走啦?”陈悦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晚星猛地回神,掩饰性地低下头,整理着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课本:“没有啊,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
她无法对任何人言说那个共享歌单的存在,那是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一个脆弱而隐秘的联结,她害怕一旦说出口,这个如同肥皂泡般的幻梦就会瞬间破灭。
周五的物理课,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电路图。林晚星盯着黑板上的串联并联,思绪却飘向了那个黑色的、被他随意塞进裤兜的MP3。他此刻在听什么呢?是不是早就忘记了那个随口创建的歌单?
就在这时,前排的陆朝阳忽然微微向后靠了靠,手臂看似无意地搭在她桌沿前方。他的手指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松散。
林晚星的呼吸一滞,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然后,她看见他的食指,极其缓慢地,在积了一层薄灰的桌面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简单的音符符号。
动作快得像是错觉。
她的心脏仿佛被那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停止了跳动。血液轰的一下涌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
他画了……一个音符?
是在暗示……歌单吗?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几乎看不清的痕迹,直到陆朝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新坐直身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高度紧张下的幻觉。
但那个模糊的音符,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放学铃声一响,林晚星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一路小跑回家,反锁房门,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颤抖着手连接MP3,点开“夏日回音”。
空白的列表里,依旧只有《小步舞曲》。
失望像细密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不死心,刷新了一次,两次……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屏幕右下角的状态栏,极其细微地跳动了一下。共享空间显示,有 1个新文件。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
深吸一口气,她点开了更新记录。
时间戳显示,就在十分钟前,一首新歌被添加了进来。
歌名:《温柔》。
歌手:五月天。
添加者:灰色音符头像(陆朝阳)。
林晚星怔怔地看着那个歌名,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移动鼠标,点击了播放。
前奏是舒缓的钢琴,接着是阿信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沙哑和真诚的嗓音唱出: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
歌词一句句敲打在心上。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这感觉,如此熟悉,如此贴切。贴切得让她心惊胆战。
他为什么会添加这首歌?是随意分享,还是……意有所指?
那句“不打扰,是我的温柔”,像一根柔软的刺,轻轻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将进度条拖回开头,又听了一遍。这一次,她注意到歌曲的版本,是一个不太常见的、编曲更为干净的Live版,在歌曲的间奏部分,能清晰地听到台下歌迷的合唱和欢呼。
他分享了这首歌。在她几乎要放弃期待的时候。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惊喜和更深困惑的情绪,将她牢牢包裹。他们之间,仿佛通过这两首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跨越空间的对话。她分享了她的小心翼翼和青涩悸动,而他,回应了一种克制而遥远的“温柔”。
这沉默的和弦,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潮澎湃,也更让她不知所措。
她盯着歌单里并排的两首歌——《小步舞曲》和《温柔》。一个轻快隐秘,一个克制深沉。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构筑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充满回音的宇宙。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妈妈的声音:“晚星,出来吃水果了!你爸爸回来了,还说在楼下好像看到你们班那个很出名的男同学了,叫什么……陆朝阳?”
林晚星手一抖,MP3差点滑落。
他……来过楼下?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楼下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摇曳的树影。
夜色温柔,正如那首歌。而他添加这首歌的行踪,和他可能出现在楼下的身影一样,成了一个让她心跳失序、却又无法证实的,温柔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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