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终于褪去了冬日的凛冽，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透过画室的玻璃窗斜斜洒进来，在苏晚的画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光斑。
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玉兰花淡淡的香气，拂过他垂落在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画纸上未干的颜料，晕开一小片浅粉。
苏晚正低头画一幅校园风景画，笔尖在画纸上轻轻滑动。
远处的教学楼被阳光裹着，浅灰色的墙面泛着淡淡的金光，连窗棂的影子都变得柔软；
近处的玉兰花枝斜斜伸进画框，几朵早开的花缀在枝头，粉白色的花瓣舒展着，像展翅欲飞的蝴蝶，还有几个花苞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他握着画笔的手很稳，眼神专注，连林野频频投来的目光都没察觉。
林野坐在旁边的画架前，面前摆着一组静物——苹果、陶罐和白色衬布，可他的画笔在纸上悬了半天，也没落下几笔。
他假装在调整画纸角度，视线却总忍不住往苏晚那边瞟：看他认真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他蘸取颜料时指尖的动作，看阳光落在他发梢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看什么呢？”苏晚终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看你画得好不好。”林野像被抓包的小孩，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拿起画笔在画纸上涂了两笔，语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夸赞，“比我妈画廊里那些画家的画好看多了。”
苏晚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连眼底都染了笑意：“又吹牛，你见过多少画啊。”
“真的没吹牛。”林野放下画笔，起身走到他身边，弯腰看着画纸上的玉兰花，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几分认真，“你画的东西有温度，能让人想起晒太阳、闻花香的感觉，她们的画再精致，也没有这种劲儿。”
苏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赶紧低头看着画纸上的花瓣，假装在调整颜色，却觉得脸颊慢慢热了起来，连耳朵尖都在发烫。
林野就站在他旁边，气息轻轻落在他耳边，带着淡淡的柠檬味洗衣粉的清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干净又让人安心。
“对了，”林野突然开口，打破了画室里的安静，“周末我奶奶想请你吃饭。”
苏晚猛地抬头，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眼里满是惊讶：“你奶奶？”他和林野认识这么久，只听林野提过奶奶喜欢画画，却从没见过，突然要去见长辈，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嗯。”林野点点头，靠在旁边的画架上，语气很轻松，“我跟奶奶说我有个特别会画画的好朋友，她特别感兴趣，说想跟你聊聊画画的事。”
“不太好吧……”苏晚捏着画笔的手指紧了紧，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我跟你奶奶又不认识，突然去吃饭，会不会太打扰了？”他想起自己每次去亲戚家都局促的样子，心里更没底了。
“不会打扰，我奶奶就喜欢跟年轻人聊天。”
林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笃定，“我奶奶人特别好，年轻时也学过国画，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而且她还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说要给你补补身子呢。”
苏晚看着林野真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要不要带点礼物？”
“不用，你人去就行。”林野笑着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他没告诉苏晚，为了让奶奶请他吃饭，前几天他跟母亲吵了一架。
母亲知道他要带苏晚回家，皱着眉说：“你跟那种家境不好的人走太近，别人会笑话我们家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林野当时就梗着脖子反驳：“苏晚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努力又善良，谁笑话他就是笑话我！而且奶奶喜欢画画，苏晚能跟奶奶聊到一起，你别总用有色眼镜看人。”
直到他坚持要请，奶奶又在旁边帮腔，母亲才没再反对。
傍晚，两人收拾好画具走出画室时，夕阳正挂在教学楼的屋顶，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
金色的余晖落在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
林野走在苏晚身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苏晚的那天——也是个傍晚，苏晚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旧旧的书包，在走廊里不小心撞到他，手里的练习册掉了一地。
当时苏晚吓得赶紧低头捡书，连头都不敢抬，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满是局促和不安。
而现在，这只曾经受惊的小鹿，正和他并肩走在夕阳里，会跟他开玩笑，会在雪地里跟他打雪仗，会在他说“一起考A大”时，眼里闪着比星星还亮的光。
林野看着身边从容笑着的苏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苏晚，”林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苏晚，语气比平时认真了许多。
苏晚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谢我什么？”
“谢谢你……”林野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朋友，愿意相信我。”
他想起自己以前总觉得孤单，身边的人要么是因为他家里的条件跟他玩，要么是怕他的脾气不敢靠近，只有苏晚，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不管他是穿着冲锋衣的林野，还是会在画室里偷懒的林野。
苏晚看着林野有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里的光比天边的夕阳还要亮：“我也谢谢你，林野。”
谢谢你，在我觉得自卑的时候，愿意拉着我的手往前走；谢谢你，记得我所有的小小心愿，把我的喜欢放在心上；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所有的寒冷和不安，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变得勇敢。
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少年们打球的欢呼声和笑声，清脆又有活力。
苏晚看着林野被夕阳染红的侧脸，看着他眼底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格外暖和——暖的不是阳光，是身边的人，是藏在话语里的心意，是两个人并肩走着的，满是希望的未来。
“走吧，再不走食堂就要没饭了。”林野率先迈开脚步，又像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剥开塞到苏晚嘴里，“上次你说好吃，我妈给我的，分你一颗。”
橘子糖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夕阳的暖意，漫进苏晚的心里。
他跟着林野往前走，影子在身后紧紧相依，像一对分不开的伙伴，朝着有光的方向，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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