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林野奶奶家的前一晚，苏晚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都没合眼。他把母亲新买的藏蓝色羽绒服叠在床头，手指反复摩挲着袖口——这是上周超市年末打折时抢的，布料不算新，领口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线头，却比他之前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暖和太多。
夜里他醒了三次，每次都要摸一摸羽绒服，生怕第二天穿的时候出了褶皱，给林野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清晨七点，门铃准时响起。
苏晚攥着羽绒服领口，深吸一口气才开门，就看见林野站在门口，穿着件浅灰色大衣，领口别着枚小小的银色胸针，衬得他眉眼格外俊朗。
林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眼睛明显亮了亮，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这件衣服很适合你，真好看。”
苏晚的脸瞬间红透，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鞋边沾了点泥渍，是昨天擦鞋时没注意到的。
“会不会太随便了？”他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指尖不自觉地抠着羽绒服的口袋，“早知道我该把鞋刷干净的……”
“不会，这样就很好。”林野笑着打断他，伸手帮他理了理歪掉的围巾，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耳垂，带着点暖意，“我奶奶是特别随和的人，她不看重这些，你别紧张。”
林野奶奶家在老城区的四合院里，青灰色的砖墙爬着干枯的藤蔓，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风吹过时轻轻晃动，映得春联上的墨字格外鲜亮——那是林野爷爷亲手写的，墨迹里还掺了点檀香，走近时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刚推开院门，一股浓郁的饺子馅香味就扑面而来，混着煤炉的暖意，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小野回来啦？”林野奶奶系着枣红色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堆着笑，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时，更是热络得像见了自家孩子，“这就是小晚吧？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雪还没化，冻坏了吧？”
老太太的手很暖，拉着苏晚往屋里走时，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像揣了个暖手宝。
客厅里摆着个老式铸铁暖气片，上面烤着几个黄澄澄的橘子，甜丝丝的香气混着饺子馅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林野的爷爷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看报纸，听见动静，缓缓摘下老花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来了？快坐，我去给你们倒杯热茶。”
苏晚坐在铺着碎花布垫的椅子上，手放在暖气片旁边取暖，看着林野奶奶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的身影，紧张感渐渐消散。
老太太把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又端出一盆白菜猪肉馅，笑着招呼苏晚：“小晚来跟奶奶一起包饺子吧？听说你画画特别好，我们家小野啊，天天在我跟前念叨你，说你画的画比画廊里的还好看。”
苏晚的脸一下子又烫了，拿起饺子皮的手都有点发颤：“还好……其实很多地方都是林野教我的，他帮我指出了很多问题。”
“他？”林野奶奶闻言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格外慈祥，“他小时候画只猫都像老虎，线条歪歪扭扭的，还能教你画画？我可不信。”
正在旁边帮爷爷摆碗筷的林野不乐意了，凑过来搂着老太太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奶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画得可好了！上次学校美术展，我还帮苏晚调色呢！”
“哦？这么厉害啊？”老太太故意挑眉，眼里满是笑意，“那正好，你给我画张像呗？让我看看我孙子现在画技到底怎么样。”
林野愣了一下，随即拉着苏晚就往西厢房跑，脚步都带了点急：“苏晚，快帮我想想怎么画！奶奶喜欢鲜艳的颜色，可我总调不好，你帮我出出主意！”
西厢房是老太太的小画室，靠墙摆着个老式木质画架，上面放着幅没画完的牡丹，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透着股鲜活的生气。
林野拿起画笔，对着墙上的镜子比划了半天，一会儿皱眉调整角度，一会儿又低头琢磨配色，最后还是把笔塞给了苏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你来吧，我怕把奶奶画成‘老虎’，到时候她该说我了。”
苏晚笑着接过画笔，阳光透过窗棂上的冰花落在画纸上，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仔细观察着坐在窗边的老太太——她正低头帮爷爷剥橘子，嘴角带着温和的笑，阳光落在她的银发上，像撒了层碎金。
苏晚握着画笔，轻轻勾勒出老太太的轮廓，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林野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看着苏晚认真的侧脸，看着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的阴影，突然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声音放得很柔：“苏晚，有你真好。”
苏晚的手猛地一抖，画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歪歪的细线，刚好落在老太太的嘴角，像一道自然的笑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林野的心跳，隔着厚厚的毛衣，一下一下，烫得他指尖发麻，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饺子熟啦！”厨房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时，苏晚刚好画完最后一笔。
老太太凑过来看画，看着画纸上自己的模样，看着嘴角那道“笑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苏晚的手：“比照片好看多了！小晚啊，以后常来玩，奶奶给你包饺子，你爱吃白菜猪肉馅的，下次奶奶给你做韭菜鸡蛋馅的，换换口味。”
苏晚咬着热腾腾的饺子，汤汁在嘴里散开，暖得从舌尖一直到心里。
他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看着林野和爷爷奶奶温和的笑容，看着林野悄悄递过来的剥好的橘子，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不需要昂贵的礼物，不需要华丽的言语，只要一碗热饺子，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句真诚的“常来玩”，就足够让人记很久很久。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屋里的暖意，却早已把所有的寒冷都挡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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