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时,教室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课桌上堆着半人高的复习资料,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连课间打闹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苏晚在整理书包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挺的物件——不是熟悉的画笔或速写本,而是个棱角分明的牛皮纸信封,藏在书包最底层,被数学练习册压着。
信封是最常见的牛皮纸材质,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发毛,正面没写收信人名字,只在右下角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个小小的篮球,线条简单却很传神——那是林野独有的记号,他课本的扉页、练习册的角落,总爱画这样一个小篮球。
苏晚捏着信封,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厚实的触感,像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却比普通纸张更有分量。
他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手指悬在封口处,迟迟没敢拆开。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收拾书包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苏晚才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面果然是一叠用皮筋捆好的人民币,崭新的纸币带着淡淡的油墨味,数额刚好够美术班一学期的报名费。
信封底部还压着张折成方块的便签纸,展开来,是林野熟悉的字迹,笔画有力却带着点刻意的工整:“美术班报名费,别退了,就当我欠你的,以后你画一辈子画还我。”
苏晚的手指猛地攥紧信封,粗糙的牛皮纸边缘硌得手心发疼,连指节都泛了白。
他想起上周去林野奶奶家,临走时老太太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个红包,说是“见面礼”,他趁林野不注意,又悄悄把红包塞进了林野的大衣内袋。
后来林野发现了,追在他身后,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生气:“苏晚,你是不是跟我见外?我奶奶喜欢你才给你红包,你为什么要退回来?”当时他只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却没告诉林野,那份沉甸甸的心意,让他既温暖又不安。
原来林野早就准备好了。
他没再提红包的事,却用这种方式,悄悄为他铺好了路。
苏晚把脸埋在臂弯里,教室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背上,却暖不透心里的酸涩。
他知道林野家境好,却从没想过要依赖对方,可林野总能看穿他的窘迫,用最温柔的方式,为他挡住那些难言之隐。
晚自习时,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苏晚攥着信封,犹豫了半节课,终于在林野低头刷题时,把信封轻轻推到了他的桌角:“我不能要。”
林野的笔尖顿住,抬头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眼神里带着点不解和着急:“为什么不能要?上次在雪地里不是说好了吗?这算我预支给你的画酬,以后你要给我画一辈子画,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可是这太多了……”苏晚的声音很轻,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沿,“我可以自己攒钱,暑假我去打零工,很快就能凑够……”
“没有可是!”林野打断他,伸手把信封塞回苏晚的书包,动作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决,“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想给我画画了,就是不想跟我一起考A大了。”
苏晚看着林野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又酸又疼。
他想起在林野奶奶家的画室里,林野从背后抱住他时的温度,想起跨年夜雪地里那句“想一直看你画画”,想起无数个在画室里共度的午后——林野总是用他的方式,笨拙却真诚地靠近自己,而自己却总因为自卑,一次次往后退。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想说“我也想跟你一起考A大”,可话到嘴边,却被林野带着颤音的声音打断:“就当……就当是我请你陪我考A大,行不行?A大的建筑系离美术系那么近,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食堂,周末还能一起去画室……”
“A大”两个字像颗石子,猛地投进苏晚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他想起美术老师上次在课堂上说,A大美术系是全国顶尖的,每年能考上的学生寥寥无几;想起林野之前闲聊时提过,他的目标是A大建筑系,还笑着说“建筑系离美术系走路只要十分钟,以后找你蹭画很方便”。
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话,都是林野悄悄埋下的期待。
苏晚的喉结动了动,眼眶突然发热。他看着林野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信封上那个小小的篮球记号,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好。我收。”
林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光,刚才的委屈和着急一扫而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大白兔奶糖,飞快地剥开糖纸,塞进苏晚嘴里,语气里满是欢喜:“这是奖励,奖励你愿意跟我一起考A大。”
奶糖的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带着熟悉的温热。
苏晚含着糖,看着林野笑得像个孩子的模样,突然觉得,也许未来没那么可怕。
他一直害怕的,不是家境的贫穷,不是两人之间的差距,而是自己不敢去想、不敢去要、不敢去爱的怯懦。
而林野,正用他的光,一点点照亮他心里的角落,让他有勇气去期待那些曾经不敢奢望的未来。
晚自习结束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把雪地照得格外亮,像铺了层细碎的银。
苏晚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深处,上面压着那本画满林野的速写集——那是他最珍贵的秘密,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关于A大的约定。
他和林野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个完整的拥抱。
林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A大的校园,说图书馆三楼有超大的落地窗,说食堂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苏晚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风里还带着雪后的寒意,可苏晚的心里却格外暖。
他摸了摸书包里的信封,又想起速写本里林野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冬天过后,他们一定会迎来一个格外明媚的春天,而那个春天里,有A大的樱花,有画室的暖光,还有他和林野,一起走向未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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