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秋筠拿着钱,向虾蟆陵走去。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弟弟了,自从进入教坊,哪怕十分思念寄人篱下的弟弟,碍于虾蟆陵与光宅坊之间有一段距离,便一直没有去探望。
“阿姨,乔秋元在吗?”一位穿着一身麻布衣裳的农妇,为她开了门,她向屋内探头往去,寻找着弟弟的身影。
那农妇上下打量了乔秋筠一番,忙把她扶了进来。
“秋筠,你可来了。你弟弟身体不好,前几日一直在生病,还念叨着你呢。”她的视线在乔秋筠身上游走,仔细打量着她的穿戴,最终目光停留在她头上的花钿上。
秋筠一听乔秋元卧病,焦急地问道:“阿姨,他现在怎样了?”
"好多了,多亏我们为他寻了郎中,那郎中把脉竟收了我们一整袋铜钱呢。乔秋元的身体太差了,隔三岔五就生病,可让我们操了不少心。"她说道。
乔秋筠听了这话,立刻知道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了农妇。
“阿姨,辛苦您照顾他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农妇接过布袋,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她打开布袋看了一眼,眼中的笑就要溢出来。她拿出袋子里的黄金,放嘴里咬了咬。
“这有多少?”她问道。
“三两。”农妇的眼睛都放了光,立刻带她走到屋里去看乔秋元。
“秋元呐,你好姐姐来了。”她说。
床上躺着的孩子用胳膊撑着坐了起来。乔秋筠立马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
看样子他应该已无大碍,就是还有些虚弱。
乔秋筠心疼地看着弟弟,眼眶微红。“秋元,你感觉怎么样了?怎么又生病了呢?”
乔秋元勉强笑了笑,“姐姐,我没事,就是身子弱了些。让姐姐担心了。”
乔秋筠轻轻抚摸着乔秋元的额头,“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的。”
乔秋元点了点头,“姐姐,你在教坊里过得好吗?”
“姐姐很好,你不用担心。你要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外面走走。”
这时,农妇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秋筠,这是刚熬好的药,快让秋元喝了吧。”
秋元喝药时她环顾四周,乔秋元身下的床褥被洗过,还算干净,他身上的衣裳虽然不新,但是也合体,厚度看样子也足以御寒。
看来阿姨照顾他还是很尽心的。乔秋筠想着,更放心了一些。
“最近可读过书吗?”她刚问出口,顿觉说错了话。阿姨家中清贫,维持生活已是用尽全力,哪里又能供他读书。
等阿姨端着空碗出去之后,她又从袖子中拿出另外一半准备好的三两黄金。
“这是姐姐给你的,不要让别人发现哦,你拿着这些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注意节俭。”
乔秋元把袋子攥在手中,感激地看着乔秋筠。他没有打开袋子去看里边放了什么,而是深处胳膊,紧紧抱住了乔秋筠——
“姐姐辛苦了。”
乔秋筠离开了□□陵,闲来无事便在街坊间闲逛,看着街边的小商贩叫卖。
道路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色彩斑斓的布料在阳光下闪耀着绚丽的光彩,仿佛是一幅幅流动的画卷。
不远处,一个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周围围满了观众。他时而翻着跟斗,时而耍着杂技,精彩的表演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白望出宫了”,所有人全都收摊躲了起来,一边收拾一边接着喊道“白望出宫”,整个街坊的人依次传下去,须臾间,方才的热闹似凭空消失一般。
乔秋筠心中一惊,白望?
这白望乃是宫中恶吏,由于皇帝重用宦官,他们总仗着权势在民间肆意搜刮,百姓们无不畏惧。
她也连忙寻了一处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街道上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梦境,如今只剩下冷清的街道和被匆忙丢弃的货物。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突然一个拉着驴车的老翁闯入了她的视线,驴车上放着一车柴火——他的驴受了惊,现在正四处乱窜。
那拉着驴车的老翁正惊慌失措地试图控制受惊的驴,却没注意到一个宦官模样的人正朝着他的方向骑马赶来。
那宦官看驴如此狂躁,不停地踢踏和嘶鸣,于是拔剑砍伤了驴腿。
随着老翁的惊叫,驴倒在了地上。
“你这柴火不错,我们买了。”宦官一边说,一边从不知哪里掏出了一丈绫,扔在老翁身上。
他一边说,一边把驴车解下来,拴在自己的马上。
那老翁一看这架势,立马跪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饶了贱民吧,我的妻子病重在家,子女几人已经很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您不要买我的柴火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咣咣磕着头 ,花白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灰尘。
宦官却满脸不耐烦,一脚踢开老翁。“哼,不识抬举的东西,这是给你的恩赐,还敢拒绝。”说罢,便要强行拉走驴车。
“你的上供费呢?拿来。
他说着,就要强抢老翁身上挂着的钱袋。
乔秋筠在隐蔽处看得怒火中烧,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紧握成拳。她很想冲出去帮助老翁,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大人,您这不是要我命吗?”他朝着一车柴火爬去,跪在车旁哭诉。
他见宦官仍不肯收手,怒吼道:“我只剩这一头驴和一车柴了,您拿我的柴,还把驴砍瘸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老夫和你拼了。”
说着,他趁宦官不注意,从车上拿下一把斧头,向那宦官砍去。
就在这时,周围藏起来的百姓也有人看不过去,站了出来。
那老翁怒吼着拿起斧头冲向宦官的那一刻,仿佛是一个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百姓们压抑许久的怒火。原本躲在暗处的百姓们,此刻再也无法忍受宦官的恶行,纷纷冲了出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率先举起手中的斧头,大喝一声:“乡亲们,这恶宦官平日里作威作福,今日我们就为自己讨个公道!”
他双目圆睁,满脸怒容,挥舞着斧头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
几个年轻人也紧紧跟在后面,他们手持柴刀,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老翁一马当先,挥舞着斧头向宦官砍去。宦官连忙举剑抵挡,但老翁多年劈柴,臂力不小,又带了杀意,他的斧头狠狠地砸在剑上,震得宦官手臂发麻。
其他百姓也纷纷围了上来,有的用斧头劈砍,有的用柴刀猛刺。宦官左支右绌,渐渐难以抵挡。他的衣服被砍破,身上也出现了几道伤口。
一个年轻人趁机绕到宦官身后,举起柴刀狠狠地砍在宦官的腿上。宦官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老翁见状,立刻冲上前去,高高举起斧头,用尽全身力气砍了下去。
只听“噗”的一声,斧头深深地砍进了宦官的身体。宦官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人们看着已经死去的宦官,感到十分解气。
人群逐渐散去,有人送给老翁一头驴,老翁道了谢,把驴车拴在驴上,继续在街坊上走着。
乔秋筠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快步走到老翁身边,轻轻地叫住了他。
“老伯。”
老翁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乔秋筠从怀中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铜板,递到老翁面前。
“老伯,这些您拿着吧。虽然不多,但或许能帮您一点。”她双手拖着铜板,温和地说着。
老翁惊讶地看着乔秋筠,眼中渐渐泛起泪花。“姑娘,这……这怎么使得。”
乔秋筠微笑着摇摇头,“老伯,您就收下吧。这世道艰难,大家都不容易。”她看着老伯泛红的眼眶,自己的鼻子也有一些酸。
老翁颤抖着双手接过铜板,深深地向乔秋筠鞠了一躬。
乔秋筠扶起老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自己的这点帮助只是杯水车薪,但或许就是那些铜板,能让他的孩子们吃顿饱饭。
小商贩们陆陆续续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重新摆起了摊位。
杂耍艺人也再次登场,他们精彩的表演很快就吸引了一群观众。人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街道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乔秋筠看着这番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自多年动荡,盛唐已不再。如今,盛唐在老人们的记忆力都已经逐渐模糊,她更不知道当年是怎样的繁华,国富民丰,万国来朝。
如今,皇帝一味揽财,搜刮民脂民膏,苛捐杂税压的人们喘不过气,又有宦官在坊间强取豪夺,抢夺货物不说,还强迫受害者给他上贡费。
帝王不仁,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缓缓地走着,思绪飘回到曾经听闻的盛唐景象。
那时候,街道宽阔整洁,店铺林立,来自各国的商人汇聚于此,带来了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人们穿着华丽的服饰,脸上洋溢着自信与自豪。
而如今,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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