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十三岁的她，是京城中的一颗璀璨明珠。
那时的她，正值青春年少，容颜绝美，技艺更是超凡脱俗。她怀抱琵琶，轻拢慢捻，那美妙的音符便如清泉流淌，萦绕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她常穿梭于京城的各大宴会，成为达官贵人竞相邀请的对象。在华美的府邸中，灯火辉煌，她的琵琶声伴随着欢声笑语。
崔晚莺亦是色艺双绝之人，两人站在一起，宛如并蒂之花，光彩照人。
那时，她也如普通的闺中少女一般，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羞涩的幻想。
那日，丞相夫人请她与崔晚莺一同去演出，她奏乐，崔晚莺唱曲，一同表演了《孔雀东南飞》。
当她们怀抱琵琶，轻启朱唇，将焦仲卿与刘兰芝的爱情悲剧娓娓道来，人们仿佛被一层忧伤的薄雾所笼罩。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当崔晚莺唱到这句时，乔秋筠的手腕微微颤抖，她被那歌声酥得头皮发麻。
她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静静地听着崔晚莺的唱词。
等演出结束，她们二人坐在客房中休憩时，崔晚莺开口说道：“焦仲卿与刘兰芝的爱情，如此坚贞，却落得这般结局，实在令人惋惜。”
“是啊，他们的爱情那般纯粹，却抵不过命运的捉弄。”乔秋筠抿了一口茶，思绪渐渐飘远。
“晚莺姐姐，你说这世间，真会有那样的爱情吗？”
“会有吧。”崔晚莺看着乔秋筠若有所思的脸，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但不会与我们有关。”
乔秋筠听到后半句，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些。
她为别人弹喜结连理的《桃夭》，却没有出嫁的自由；奏满是闺中娇嗔的《子衿》，却要流连于八方来客间；用弦音讲《孔雀东南飞》和《长恨歌》的故事，却从没体验过焦仲卿或杨贵妃相恋的悲喜。
“姐姐，会的吧。就算是我们这种人，也会有如意郎君真心相待的。”她仍旧是不愿放弃心中对爱情的憧憬。
早听长辈说，诗书是毒。
诗书养人，悟人，却也骗人。
笔者把爱情写的那么美好，花前月下，鲜衣怒马。她的相思会衔来郎君的锦书，他的热烈能燃起她的清梦。哪怕无缘无分，有痴情儿女以命相赴，又有宠妃以性命换帝王天下。
可爱情，真的那么美好吗。
文字背后的谎言，她未曾体会，她只能看书中的故事，去描摹心中爱情的模样。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或许，她所幻想的爱情，是这内敛却热烈，忠贞不渝，白首永结的真挚。
“秋筠，不要动情。”崔晚莺说道。
崔晚莺看着乔秋筠那满是憧憬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秋筠，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世间的残酷。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是达官贵人眼中的玩物罢了。爱情，那是他们才有资格谈论的奢侈品。”
“若是动情，便是身败名裂。”她顿了顿，补充道。“还记得我曾跟你提过的那位前头人吗？我的前辈。”
乔秋筠记得。当自己初见崔晚莺的时候，她说自己的眼睛像她。
“她叫秦软玉，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舞女。原本她名动京城，不该暴毙街头。”
她第一次说那位前头人的名字。之前，她总是有些逃避这段故事，是不愿去给乔秋筠讲的。
上元节，崔晚莺受邀去曲江池表演。
画舫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缓缓前行，崔晚莺身着华美的服饰，唱着曲。
不少贵族子弟在她身周鼓掌喝彩 ，装着银子的钱袋被扔到她的舫上。
她笑意吟吟地看着人们向她抛出的红绡与金银，突然注意到一个袋子冲着她的头砸来。
是岸边有人喝醉了，没把握好抛掷的力度。
眼看那钱袋越来越近，就要砸到自己的脸，她慌忙闪避，却一脚踩空，落入了曲江池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包围了她，崔晚莺惊慌失措，在水中拼命挣扎。画舫上的人们顿时一片混乱，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些人急忙呼喊着救人，而那些贵族子弟们有的面露惊慌，有的则似乎只是在看热闹。
“救救我，救救……”她的声音被池水吞噬，只剩下咕噜咕噜的声音，和她四肢不断在水面上扑腾的响声。
她的眼睛很难睁开，却依旧模糊地看见岸边站着的一群看客。
就在崔晚莺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旁边的一艘小船上跃入水中。
那人迅速游向崔晚莺，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搂住，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当她被救上岸时，崔晚莺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池水，不少都吐在了那人身上。
李毅。
是他。
崔晚莺看着他清秀的面庞，发起了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然弄脏了他的衣裳。
崔晚莺怎能不认识李毅？
或许该说，她怎能不记得李毅。
“崔姑娘，小生是来京的读书人，在此求学，明年参加科举。”
“听闻你能吟得不少诗词？可否为我哼唱乔知之的诗？”
石榴酒，葡萄浆。兰桂芳，茱萸香。愿君驻金鞍，暂此共年芳。愿君解罗襦，一醉同匡床。
“姑娘，我对你的爱如乔知之对窈娘般热烈。你本不该是这小轩窗中的金丝雀，你该是长安城中伴着大唐繁华而生长的牡丹。你的周身应该萦绕着椒兰的香气。”
“莺莺，他们爱你的风情万种，爱你的粉黛花钿。而我，只想让你有一天能够为自己而活。”
“莺莺，扔下这里的一切跟我一起走好吗？我带你一起。我的喜怒哀乐可都在你身上了。”
“什么，你没有主见？我这不是在给你主见吗？一起走吧，莺莺。”
“姑娘，小生不卖查梨。我所言并非空语，为何昨日闭门不见？”
“这样啊，你觉得你的地位……不是的，莺莺。莺莺，不要这样想。你没有不配的，你配得上一切美好，不要再因为你现在的身份心存芥蒂了，好吗？这样，你不敢相信我的感情，不敢跟我走，那你在这里等我。等我一日踏进长安花的那天，我必定十里红妆迎你离开这里，去做我的夫人。”
“我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你就是县令夫人，我们虽然没有很大的权力，但是我们在一方土地上相伴一生。我会在那片土地上种满你爱的海棠花，你有了你的城市，和你的人生，而你再也不用取乐他人。”
“莺莺，我考试时失利，落了榜。家中来信父亲病重，我要南下回家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几载，我一定还会到京城来，到时候我高中状元，我便迎娶你。”
同心一人去，顿觉长安空。
自从李毅离开了她，崔晚莺日日郁郁寡欢，她的思念宛如江水把她淹没。
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穷苦的书生，产生了依赖和爱慕之情。
每当风吹过窗外的海棠花，带去一丝丝香气时，她总是回想起李毅，不自觉的回头，仿佛李毅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唤她莺莺。
时光流的好快，云聚拢又散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过去了多久？
大概已经五年了。
当她已经望断了天涯，放弃了等待，认为再也见不到李毅的时候，在这里见到了他。
崔晚莺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惊喜，有疑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李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莺莺，好久不见。”他轻轻擦干了崔晚莺脸上的水。她的妆已经花了。
“我来娶你了。”
崔晚莺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吗？
李毅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家中父亲病重，我回去后悉心照料，却还是没能留住他。后来，我一边为父亲守孝，一边刻苦读书，只为了能早日回到京城，兑现我的承诺。”
“如今，我是边陲小县的一名县令。如今时来京城迎你回家的。”
“莺莺，你家在哪里？我背你回去。”
李毅轻柔地将崔晚莺背起，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内心的激动。李毅迈着沉稳的步伐，在京城的街巷中穿行。
回到崔晚莺的住处，李毅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急忙去厨房熬制姜汤。
厨房里，炉火摇曳，崔晚莺看着他 ，愣了神。
不多时，姜汤熬好，李毅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来到崔晚莺的床边。“莺莺，来，把姜汤喝了，驱驱寒。”他温柔地说着，将勺子递到崔晚莺的嘴边。
她微微张开嘴，喝下一口姜汤，辛辣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散开，但她却觉得无比温暖。
李毅一勺一勺地喂着崔晚莺，直到她把一碗姜汤全部喝完。他轻轻地为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崔晚莺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不知道这份幸福是否能够长久，但在这一刻，她愿意相信李毅的承诺。
窗外，夜色渐深，而屋内，温暖的气息弥漫着。崔晚莺在李毅的照顾下，渐渐进入了梦乡，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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