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第二天清晨，李毅醒过来的时候，崔晚莺已经沏好一壶清茶，坐在李毅身边看他很久了。
"莺莺。"李毅睡眼朦胧，还没有完全清醒，伸出胳膊想要搂崔晚莺。她便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李毅。
“你不会在离开了，对吗？”她问道。
“嗯。”他的声音很轻，崔晚莺不知道这是在回应她还是李毅半梦半醒的嘟囔。
李毅放开她又躺了回去。
崔晚莺的茶凉了又热，眼看他睡了很久，等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以前，崔晚莺一直在幻想这一刻。
她端出茶水，又在桌上摆几道家常菜，等李毅坐下同她一起吃饭。
终于熬出头了。她想。
还以为李毅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自己的首饰盒前，从里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佩。
玉的成色并不好，色彩暗淡，也并不透亮。但明显常被拿在手中把玩，有着不属于他的细腻。
那是一半的并蒂莲。
当时，她还不是前头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歌妓，她用自己省吃攒用留下的银子买了两块可以拼在一起的玉，给了李毅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李毅笑她如小女儿般幼稚。
她笑李毅不懂小女儿的情愫。
李毅走后，她日日摩挲着那一半玉佩，想象着再见李毅的那一天。
“你那一半玉佩是否带在身上？”她问道。
李毅明显一顿。
“玉佩？什么玉佩。”
他低头看向崔晚莺，看见她手中的并蒂莲，才反应过来。
“在我府中，我不曾带来。”他说。
崔晚莺看着他，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开玩笑着说：“你曾答应我若来长安必定随身携带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很少能记住我说的话，你是知道的。”李毅说着，喝了一口茶。“别闹了，来吃饭吧。”
饭后，崔晚莺留李毅在家中休息，她去市集中找屠户买肉，打算晚上给李毅裹馄饨吃。
那屠户门面不小，有两副肉案，悬挂着十数片猪肉。
“姑娘买肉啊。”那屠户看见崔晚莺时，闻到了一股香气。只可惜，那香气刹那间就被血腥味所掩盖了。
“麻烦给我三斤肉，辛苦您了。”崔晚莺看了看旁边放着的板凳，本想坐下，却发现凳子上有一些血污，怕弄脏了裙摆，就站在一旁等屠户切肉。
“二百七十文。”屠户用荷叶包把肉包起，说道。
崔晚莺微微皱了皱眉，轻声说道：“老板，这肉价未免太贵了些吧。二百五十文如何？”
屠户一听，连连摇头：“姑娘，这可不行。我这肉都是新鲜的好肉，二百七十文已经很实惠了。”
崔晚莺并不放弃，继续说道：“老板，你看我一个女子，也不容易。二百六十文吧，就当是照顾照顾我。”
屠户却依旧不为所动：“姑娘，真不能便宜了。你去别处问问，都是这个价。”
她叹一口气，从兜中拿钱递给了屠户。
抱着肉一扭头，她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李毅。
李毅走进了她附近的一个典当行。
崔晚莺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紧地盯着典当行的门口，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等李毅出典当行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袋子。
李毅并没有看见路对面的崔晚莺，他低着头在人群中穿行，崔晚莺便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他走入了赌肆。
夜晚，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崔晚莺的心情却如同被乌云笼罩般复杂而沉重。
她机械般地忙碌着，双手熟练地包着馄饨，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她看着坐在一旁看书的李毅，白天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在眼前浮现出。
他难道染上了赌瘾？
她心中满是焦虑地看着在锅里翻滚的馄饨。
煮熟后，她将馄饨盛出，端上了桌。
李毅坐在桌前，神色平静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白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馄饨，开心地对崔晚莺说：“莺莺，辛苦你了。这馄饨看着就很美味。”
崔晚莺看着李毅，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如潮水般涌来，还有那深深的委屈在心底蔓延。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些质问的话语在嘴边徘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快吃吧。”
然而，当崔晚莺回到房间，准备收拾一下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个首饰盒上。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首饰盒，那一瞬间，她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发现有几个首饰不见了，那些曾经陪伴她度过许多时光的珍贵饰品，如今却不翼而飞。
她的心再次一沉，她无比确定了白天的猜测，李毅果然拿了她的首饰去典当，然后又去了赌肆。
她想冲到李毅面前质问他，可她又害怕面对他的回答。
难道他来找她，其实......不是为了带她回家。
晚上，崔晚莺一夜未眠，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如影随形。
翌日，吃完饭以后李毅和崔晚莺道别，说要出门走走。
崔晚莺迅速拿起一件斗篷，披在身上，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她远远地跟在李毅身后，看着他神色匆匆地走在街道上。
李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他又走上了那去往赌坊的路。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热闹的集市。崔晚莺的心随着李毅的脚步愈发紧张起来。
崔晚莺站在赌坊外，心乱如麻。她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最终还是决定混在人群中走进去，听听李毅在里面究竟会说些什么。
她带着斗篷的帽子，坐在他们身后的一个桌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晃着骰子，说笑着。
“李兄，听说你即将迎娶一位佳人，真是恭喜啊！”李毅面前的朋友问道。
是在说我吗？
崔晚莺想。
看来李毅和他们讲过我的事情，她想着，苦涩的心里有了一丝甜蜜。
另一人接着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福气，能嫁给李兄。”
李毅只是笑着。“哎呀，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
骰子的声音很吵，撞击着竹筒。
“昨天晚上你不是和那女的一起走的吗？”一个人问道。
“我们就一起走了一段路就分开了，我依旧不敢和她表明我的心意。”
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崔晚莺的耳中。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原来，李毅来找她并非是为了带她回家，而是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女子。
他说，自己和那女子从小相识，青梅竹马。
他说，自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从未放下。
那个女子，是他小心翼翼，不敢贸然打搅的心上人。
而她，在他的世界里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并没有和朋友们提起自己，他用自己的钱去赌博，却满心想着什么时候去向另一个女子表明心意。
崔晚莺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疼痛无比。她不明白，曾经的誓言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打破。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崔晚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周围的热闹与她无关。
既然他对那个女子痴心一片，五年前，又为何对自己许下一个一个的承诺？
既然他从未放下过她，又为何来寻自己。
既然……
我是怎样的存在。
那一瞬间，崔晚莺觉得自己好好笑。
自己曾经把他当做自己的救赎，自己黑暗生活中的一束光。
可是自己似乎只是他消遣的一个过客。
她记得，曾经，在夕阳下，李毅看着她，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永远在你身边。
她记得，在星空下，李毅让她坚定地选择他，他要给她主见。
可似乎，李毅也从未坚定地选择过自己。
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膝，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经的甜蜜与温暖，此刻却如利刃般刺痛着她的心。
她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买下的玉佩，想起那些日夜的思念与期盼，而这一切，在李毅的背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崔晚莺在街边哭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才缓缓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的方向走去。
当她推开门，却见李毅正悠然地坐在屋内，似乎在等着她做晚饭。
李毅似乎没看见她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
崔晚莺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走到厨房开始准备食材。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毅的声音十分温柔，他从背后搂住了崔晚莺，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要你管？”崔晚莺的心情不好，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怎么了？你凶我做什么。”李毅这才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对。
李毅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默默地退出了厨房，留崔晚莺一个人在里边。
崔晚莺没有心情再和他谈笑了。
但是……她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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