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秋筠与白居易告别后,抱着琵琶向光坊宅走去。
天色已黑,远离热闹的街坊进入住宅区之后冷清了许多。方才的繁华与这里似乎这个一层屏障。
突然,她听到身旁屋中传来一声惨叫。
她记得这里,这里好像是沈银竹家。她进入教坊之后被安排住在了这里,前些日子她刚来找过自己,说自己被选入了祭月仪式上的《月神折桂》舞曲。
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她惊觉出了事,知道凶手还在屋里,就躲在了树后。
屋里点着一根蜡烛,光线很暗,透过窗纸她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换上了沈银竹的衣裳。
是刺客。她捂住了嘴。
临近中秋祭典,御前献舞的舞女被人掉包,这是要刺杀皇宫贵族中人了,极大可能是冲着皇帝去的。
但不管她要刺杀的是谁,教坊中所有人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乔秋筠对近日的朝廷政局并不了解,不知道将这个消息告诉谁会稳妥一些。
明晃晃地月亮照得乐师睡不着觉。
他乘一壶黄酒,坐在院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曹大人!”篱笆外,探出了乔秋筠的脸。
乐师连忙放她进去“孩子,你怎么还不早点去休息。”
乔秋筠开门见山。“大人,我看到有人杀死了舞女,换上她的衣服,明天怕不是会出事情。”她有些着急,说话语速不由得加快,被叫做“曹大人”的人根本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他皱着眉头问。
但乔秋筠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所言,她立刻补充着事情的严重性:“她可能是要刺杀王公贵族,但我不知道我可以去找谁。您与穆善才交好,我敬他为师,我相信您。我们怎么办?”
这下曹青山才反应过来乔秋筠刚才说的话。
他思考片刻,说:“此事重大,不可轻举妄动。我们需从长计议,既要阻止这场刺杀,又要确保自身安全。”
二人商量良久,子夜时才回到各自屋中歇下。
次日 ,祭月仪式。
月亮已升了起来,含元殿外的高台上,华灯璀璨,乐声悠扬。王公贵族们身着盛装,依次入座,气氛庄重而肃穆。
祭桌朝向月亮摆放,在祭桌上,红烛的暖光中,一朵刚采下荷花在月亮的正下方绽放。
经过长时间战乱,盛唐不再,国库并不充盈。这祭月典礼并没有多么金碧辉煌,却庄重依旧。
赞礼官的声音响彻高台。他高唱着“拜月”之歌,以主祭者为首的众人向圆月行拜礼。
全程乔秋筠无心于祭典,她的目光在舞女的队伍里寻找着沈银竹的身影。
表演《月神折桂》的舞女为突出神明的袅娜身姿,都是用薄沙掩面的,很难互相辨认。
最终,祝祷完毕后,赞礼官将写有祈福话语的表文在香炉中焚烧,以示将众人的祈福传递给月神。
仪式结束以后,教坊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霓裳羽衣曲。舞女们身着华服,那云鬓花颜让人想起李白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她们旋转、跳跃,裙摆飞扬。
而乔秋筠此时,心跳如鼓。
因为下一个节目就是《月神折桂》了。
舞女的水袖落了地。她们一舞结束,纷纷退场。
还未等第二组舞女走来,曹青山和乔秋筠就走到了高台中央。
曹青山庄重而肃穆地看着皇帝,他鬓间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但他的眼睛坚定又清澈。
“皇上,小人是教坊中乐师曹青山。请您原谅我们的唐突,我们想为您献曲两首。”
群众一片哗然。
皇帝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演奏了。
曹青山跪在地上,开始了他的演奏。
琵琶声响起的一瞬间,在场人无一不吸一口凉气。
这危机四伏的音调,紧张的旋律——是《十面埋伏》。
为何乐师在祭典中演奏十面埋伏?
那急促的节奏如战鼓擂动,汗水从曹青山的额头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奏之中。
琵琶声在高台上回荡,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王公贵族们面面相觑。
而乔秋筠站在一旁,紧张地握着双手,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
她看着曹青山,眼中充满了敬佩和担忧。
她知道,他们正在进行一场豪赌,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和教坊众人的未来。
曹青山一曲结束的同时,乔秋筠立刻下跪,用自己的另一段演奏接了起来。
而这一次,人们没听出来是什么曲子。
同样是紧张刺激的旋律,但人们对这个曲子有些陌生。
“这是何曲?”皇帝问道。
“回皇上,这是《豫让三刃》,小女子早听闻皇上宽宏大度,尊敬忠义之人,故私自将此曲加在《月神折月》前,献给陛下。”
“不错,赏!”
乔秋筠抱着琵琶走了下来。
她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理解她和曹青山的意思,接下来的演出,就是一场赌上生命的赌局。
乐声悠悠响起,似从云端飘来,空灵而梦幻。
一群身着洁白纱衣的舞女轻盈地步入场中,她们宛如月光下的仙子,周身散发着神秘而圣洁的气息。
领舞的女子身姿最为婀娜,她微微仰头,仿佛在仰望枝丫上芳香的桂花。
舞女们手臂柔若无骨地舒展,似在触摸那如水的月光。
脚步轻点,又如在云端漫步。
随着队形的变幻,队伍中一个舞女,跳舞时不断地向皇帝靠近。
在她离皇帝最近的时候,突然向前一步。
那舞女刚打算抓住身上藏的匕首走向皇帝,就听见皇帝命令道:“抓住她!”
随即皇帝身旁的侍卫冲上前来,讲她摁倒在地。
她身上的匕首应声落地,满座宾客无不哗然。
她头上的面纱也被士兵扯了下来。
“是谁派你来的?”皇帝问道。
那刺客没有说话。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 ,一旁有人突然喊到:“掰开她的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刺客口中藏了毒,见事情白露,已经服毒自尽了。
侍卫将她的尸体拖了出去。
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满座宾客也陷入了一片寂静,气氛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乔秋筠和曹青山对视一眼,心中既庆幸又担忧。庆幸的是他们的暗示似乎起了作用,皇帝及时察觉了危险;担忧的是不知此事后续会如何发展,是否会牵连到教坊众人。
皇帝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今日之事,必有幕后之人。彻查此事,不得有误。”众臣纷纷领命。
将众人环视一圈后,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乔秋筠和曹善才身上:
“你二人今日之举,虽有唐突之处,但也算是立了一功。若不是你们的曲子暗示,朕恐遭不测。”
乔秋筠和曹青山连忙跪下谢恩。
皇帝接着说道:“此事过后,朕定会论功行赏。但现在,你们需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小女子昨夜从曲江池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舞女房外,却听见一声惨叫。接着,隐约看见有人换上了她的衣服,于是怀疑今天会有人图谋不轨。”
乔秋筠不慌不忙地说着。经过这一次豪赌,她的心态也坚定了很多,完全没有前夜那么紧张。
“我们不知道应该将这个消息告知谁,防止打草惊蛇。考虑到刺客大概率并没有读过书,小女子就想用豫让刺赵襄子一事配合曹善才的《十面埋伏》来提醒皇上。”
“豫让三刺赵襄子,前两次都伪装成他人,却都被识破。你这女子,心思细腻,聪慧过人。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竟能想出这般巧妙的法子来提醒朕,实乃难得。”
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你既有如此急智,又有这般胆识,若生为男子,定能在朝堂之上有一番作为。不过,即便身为女子,你今日之举也足以让众人钦佩。朕定会重重赏赐于你,以表彰你的功绩。”
乔秋筠谢恩之后,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乔秋筠起身。
最终,在乔秋筠的求情下,教坊并没有被那个刺客所连累,皇帝也赏了乔秋筠和曹青山些宝物。
一回到光宅坊,乔秋筠就跑去了沈银竹家中。
等她到那里时,已经有侍卫在了。
经过一番调查,侍卫们在沈银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刺客在杀害沈银竹后,并未将她的尸体随意丢弃,而是藏在了房间的一个隐蔽角落。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苍白,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乔秋筠看到沈银竹的惨状,不禁泪流满面。
她想起前些日子沈银竹来找她时的兴奋模样,心中满是悲痛。
她的脑海里 ,沈银竹的惨状消散不去,导致她熬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清晨,乔秋筠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这热情又聒噪的声音,想必是崔晚莺。
乔秋筠揉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崔晚莺身上浓郁的香气和她的声音一同向自己扑了来。
“秋筠呀,你这下可了不得了哟。”她热情的抓起了乔秋筠的手。
“如今这长安城里,好多公子哥都看上你了呢!昨夜的事情都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那些个公子们都在打听你是谁,想目睹你芳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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