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不算宽敞的柏油路前行,黑色车辆慢速行驶,偶尔与其他车辆擦肩而过。
放眼望去,前方一片广阔,两旁低矮草坪向后掠去,掩映着更远处的房屋。它们油绿清凉,从内由外散发着清新气味。
房屋各色不同,低矮漂亮。并不连在一起,间隔许久才会重新见到栅栏门。
抬首向前,远方是苍翠欲滴的矮山,更远处则是冰封皑皑,望而生寒的雪山。
重重叠叠,层次丰富,交相辉映,很难让人相信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竟会出现在一起。
此时其实看的并不清楚,它们面前与头顶团团萦绕着浅灰色薄雾。
雪山上似酝酿着狂风暴雪,矮山将要饱受摧残。更给近处的房屋和草坪披上暴虐的薄纱,令人惴惴不安,只能静静等待。
车依旧缓慢行驶,另一辆车加速驶过他们后,稳坐副驾的司温睁开双眸。
鸦羽样的睫毛颤了两下,困倦似的又眯上,只留下一条足以视物的缝隙。
听着窗外不甚明显的风声,司温在心里数着节拍,几十下后重新睁开了眼。
这次他盯着远处的山,单手撑额,缓缓打了个哈欠。
“到哪了。”
金世舟调低播放器音量,手指扶在方向盘上仍旧跟着钢琴曲节奏打拍子。
他低声道:“才出伯尔尼,到家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司温“嗯”了声,眼神却逐渐清明,了无睡意。直勾勾盯着路牌上的德语和法语,有些出神。
他和金世舟来了瑞士,目的地是苏黎世。
他们没有选择直达,而是率先抵达首都伯尔尼,自驾去苏黎世。
旅途劳累,上车之后司温便睡着了。沿途风景错过大半,好在快到苏黎世时醒了。
这座被誉为“世界花园”的国家他曾来过,也不算留有遗憾。
“累吗,”司温说,“换我来开?”
金世舟单手撑方向盘,另一手搭在档把上。闻言轻笑摇头,向来清冷的面庞上浮现出罕见的惬意。
似乎离了京城的铜墙铁壁,他也会变得更加细腻柔软。
“我没来过瑞士。”金世舟偏首看了眼司温,“你是我的导游,到了苏黎世,才是跟你走的时候。”
他说的好听,如同金属碰撞般的音色与外面景致一样的冷清,落在司温耳朵里却别有滋味。
他哼笑不语,没有强求。
与以往出差匆匆来回不同,这次旅行是缓慢的。他们大可以慢悠悠逛遍整个瑞士。
从伯尔尼抵达苏黎世,再往日内瓦去,还可以进伯恩州的格林德瓦,瞧一瞧欧洲之巅。
这趟旅程是金父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实则借此让他与金世舟磨合升温。
不管目的如何,司温还是十分享受的。工作繁忙,难得有如此清闲玩乐的机会。
而且,他这张脸并没有贯通国际,在这里可以明目张胆去任何地方。走在异国街头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从而引发一系列问题。
当然,金世舟也不能忘。
既然有心想做些什么,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
抵达苏黎世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昏黄的光在远处雪山上熠熠生辉,反倒衬得那些郁郁山林颇有北欧风味的阴森恐怖。
渐渐远离旷野后,行人渐多,清冷也被空气中浓郁的咖啡味取而代之。
到达金家准备好的房子时,天色昏暗无光。
打开车门下来,瞬间闻到的空气果然与司温记忆中的相同。
野草清新中夹杂着雪花的冰冷,单单闻一下,从头到脚,由外到里全然被冰碴覆盖了。
融化以后,肺部如同被洗涤,轻盈舒缓,贪婪的想要更多。
奔波一天,两人简简单单吃了晚餐,暂时没有心情出门欣赏苏黎世夜景,百无聊赖躺在小花园的躺椅上。
“明天我们随便转一转,”司温正在查导航,“后天去苏黎世湖。”
金世舟没有意义。
身体平躺,双手安放在腹部,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
两人离得近,夜晚的寂静中,司温甚至能够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放着两杯酒,以及烟盒。犹豫片刻,司温还是拿起了酒杯。
“可以抽,”金世舟忽然出声,“我没那么娇弱。”
“不……”
司温话未说完,金世舟已经坐起身,取出根烟放在他唇边,又举着打火机静静等待。
他人高马大,正面对着司温时,两人膝盖难免摩擦。这个地方出乎意料的敏感,轻轻柔柔的触碰,仿佛在心上挠痒痒。
越挠越痒。
司温拗不过,薄唇轻启咬住眼底,虚扶着金世舟的手点燃后,侧首将第一口烟雾吐在半空中。
今日金世舟没戴眼镜,眼睛极亮。此刻含笑望着司温,也不知在笑什么。
察觉到他的视线,司温问道:“你笑什么。”
或许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发生变化,金世舟也不再忍着装着,直言:“我只提过一句不喜欢,你便记住了。”
“不是件难事。”
司温弹下烟灰,垂眸观察酒杯里自己的倒影,随意晃了晃,望着泛起的涟漪,眼底一片平淡。
“但你愿意记住。”
金世舟取过酒杯,与司温碰了一下,随后饮尽。
或许是换了不受束缚的环境,让他有些许放纵。
司温好笑的看着他,将酒杯放回原位,“都说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要有合作的诚意。”
金世舟看他半晌,笑了。伸手要取司温夹在指尖的烟,不等碰到却被躲开。
司温吸了最后一口,径直将它捻灭在烟灰缸里,故意对着金世舟呼出烟雾。
他的嚣张历历在目,与现在的乖顺判若两人。
唯一不变的是这张极有欺骗性,误让人以为鲜少表露情绪的脸。
“司……”金世舟顿了下,“叔叔,我哪里说错了吗。”
听到这个称呼,司温神色不变,下意识揣摩他这样不同寻常,是想要的得到什么。
思来想去,最后也没有得出结果。
“当然没错。”司温说,“时间不早,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刚要起身,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力度不轻不重,恰好让人无法忽视。
司温要躲开,耳边猛的想起临行前与于洮的谈话。
他得做点什么,才能真正有改变。
于是,他退散积蓄的力量,顺从的借着金世舟施加的力度停留在原地。
对方身材高大,穿着衣服时不明显,现在仅着浴袍,从缝隙间露出的些许皮肤温热紧绷,透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热量与力度。
司温目光幽深,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场面有多暧昧。
夜深人静,是谈情说爱的最好时机。
“父亲给我这段时间,”没有再说弯弯绕绕,金世舟直接切入正题,“让我彻底打消你悔婚的念头。”
金父这样说并不奇怪,毕竟他担心的不无道理。
这么多年,司温随心所欲,爱找情人不是秘密。
如果想要他这个多情的人安稳下来,甘愿被婚姻束缚,必定要让金世舟下不少功夫。
但怎么下,如何下,又是一项难事。
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的老狐狸,一辈子活在精明算计里。没人比他们更明白,在利益面前,感情绝对没有诗人所称赞的那样伟大。
司温沉吟片刻,“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打算。”金世舟直言,“和你作对,我没有胜算。”
他摩挲着司温手腕内侧光滑细腻的皮肤,拇指按在脉搏上数着跳动。狭长凤眸低垂,自扬起的眼尾第一次显露出无可奈何。
这实在不怪他。
他没有傅望楼那样拿捏司温的手段,更不是纵横情场的老手。
对他来说,司温是块从天而降难以啃食的骨头。
既不锋利也不大的乳牙,无法将它尖锐磨烂,甚至剔下肉来都那样艰难。
父亲交给他一项,也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完成的任务。
金世舟找不到办法,只好坦诚布公,借着只有两人的地方,将这个难题抛给拥有选择权的司温。
“看得出来,你很听金董的话。”司温似嘲讽又似调侃道,“几乎不去思考他说的是否真实可信。”
“司总,”金世舟说,“别说你从没想过悔婚。”
“想过。”
司温坦然承认,神色平静,全然没有被拆穿的窘迫,“说到底,你和我只是还不太熟的陌生人。”
“联姻不可避免,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
金世舟沉默以对。
“所以,世舟。”司温眼底藏着抹狡黠,漂亮温和的面庞上丝毫不露,他故意说,“有足够多的人能替代你。”
“我明白。”
“不过,”司温话音一转,手臂微动,轻巧地从金世舟的桎梏下抽回来,“暂时没那个打算。”
借着不远处用来照亮的光,他垂眸欣赏金世舟足够俊美的脸庞。
他还太年轻,稚气未脱,眉宇中总是夹杂刻意的成熟。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指尖在侧边鬓角暧昧的来回缓慢摩挲。
明明金世舟坐的更高一些,却平白觉得司温居高临下。
温热的指腹按在唇上,慢慢滑到下颌抬起。
司温附身凑过来,视线对视片刻,奖励似的在他唇边亲了下。
一触即分,金世舟甚至来不及反应。
“世舟,不用担忧你父亲的话。”司温身上的气味张扬又热烈,燃烧并散发着鲜为人知的自负。
“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明白,我在切切实实爱你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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