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有片刻沉默,似乎谁也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金世舟沿着球桌走动,将台球一一取出整理好。用巧克擦了杆头,附身利落打进一球。
言语比神情要轻快得多,“好,我会抓紧时间收拾。”
“后天怎么样?”
“不用这么急,”司温笑笑,“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他垂眸打量母球与黑球间的角度距离,单手撑着球杆,计算金世舟能否一杆进洞。
“乓”的一声,黑球落入,金世舟也顺势起身,偏首看他。在水晶灯下,这双没了眼镜的遮挡,眸色较深的眼睛如同铺盖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糖衣。
他慢悠悠望向司温,单腿曲起靠着球桌,“你陪我半个多月,已经足够了。”
“这比我当初预估的时间还要长。”
司温没有开口,静静听着。
“能够向父亲交差了。”金世舟说,“所以,你没必要再勉强自己。”
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回到了最初见面时的冷漠疏离,瑞士之旅带来的短暂欢愉也全部化成了泡沫。
“咔嚓。”
滑轮打火机迸发出跳跃的火光,映亮司温紧绷瘦削的下颌。阴影的覆盖下,这才会叫人发现他竟然瘦了那么多。
一根烟点燃,他随意叼在嘴里,拎起手边的小烟灰缸径直走向金世舟。
司温放下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又顺势撑在金世舟身旁的桌沿上,“你要向金董交差,我也要做给家里人看。”
他目不转睛,没错过金世舟眼里越来越淡的光。不由在心里笑了声。
“这些全是你的想法。”
“世舟,我从没说过,是为了迁就你才同意来瑞士。”
不远处的壁炉发出轻微声响,如同在耳朵里跳动。
金世舟没办法不注意,渐渐却发现不对劲,柴火每次迸裂,与他的心跳是一致的。
火焰燃烧着的,不是木柴,而是他的身体与灵魂。
他仍旧保持轻松姿势,全身重量从球桌转移到了左腿上,更紧的攥住了右手腕。
大概是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亲昵,金世舟的局促肉眼可见,“我也没这样说。”
“你说了。”
此刻两人身高相仿,司温双手分开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的话不容置疑,也不允许违背。
司温背光,更加明亮的光束全打在他的后背与肩膀上。它们如同太阳般,带着灼烧的热度狠狠刺激金世舟的双眼。
他更紧更重的抓住自己,手背上甚至泛出了青筋。
“我只是……”金世舟皱眉,“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司温把这四个字嚼了一遍,忽然垂眸笑了,“看来,你还是不信我想和你好好过下去。”
面对他坦诚的视线,金世舟喉结颤了颤,克制地将目光转向一旁。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明明是相信的,现在说出来却像无可奈何的牵强附会。
好在司温没有给他太长时间,而是主动说:“我承认,我没有你们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
“不只一个人说我的感情廉价,哪怕只认识一晚上的人也能轻易拥有。”
“我从不否认,最深的感情给了傅望楼。”
“但是,”他站直身体,微微一笑,双手摊开,烟只剩下最后一点即将烧到手指,“如今我在你身边,你难道没有信心把我留下?”
司温垂眸直直盯着他,眼底尽是自负,“还是说,你害怕傅望楼,不敢和他作对。”
年轻的未婚夫即使再成熟,在真正的年长者面前还是青涩。
所以,当金世舟皱起眉头那刻,司温便知道他已经想好了。
“激将法没有用,”金世舟语气沉沉,攥着手腕的手却滑动,抱住了手肘。
“我们之间的事不应该扯进其他人。”
司温手指一疼,将已经燃烧殆尽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借着靠近的姿势,他直面金世舟的眼睛。
手掌牢牢撑着桌沿,言语轻佻:“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有用的车轱辘话。”
“现在,做你想做的。”
四目相对,望着对方眼里的自己,一股压抑许久的火气直上心头。
金世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将刚才说的话全部扔到脑后。一把抓住司温的衣领,重重扯近,亲在他唇角。
短暂的等待后,才占领全部。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司温说出的话,强忍着愤怒在司温唇角咬了下。
又察觉到司温不像说出来的那样配合,便扣着他的后脑更深的索取。
直到他无意间睁眼,余光猝不及防瞥到司温揶揄的神色,大梦初醒般意识到方才是多么荒唐。
“你看,”司温拍拍他的脸,“分明是你在骗我。”
“你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京城。归根结底,是怕我和别人走了。”
金世舟脸上有挂不住的难堪,想要推眼镜却摸了个空,垂下的手被司温半路握住,放在唇边轻吻。
“你可以对我说任何话,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
“相对的,你也要对我坦诚。”
“这是联姻。”金世舟放缓语调,认真看着司温,句句真实,“你说的这些,我没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司温笑意微敛,“只要我想,就会存在。”
“世舟,”他和他十指相扣,“忘掉联姻这回事,我们只是在谈恋爱。”
金世舟说不出心头的滋味,他就像坐在台下的观众,全神贯注看着聚光灯下精彩的演出,幻想和最有魅力的演员谈一场最惊世骇俗的爱情。
他的专业让他随时保持理性,可眼前的影帝却让他遵从感情。
他已经做不出任何判断了。
“你……”金世舟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不应该做演员,应该去写小说。”
司温笑笑,直起身来,“我还是更适合做演员。”
他后退两步,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手边没烟,又翻出根雪茄来。
终于想起正事来,“我有个朋友要结婚了,到时候你陪我出席。”
金世舟没问,只以为是普通朋友。
“你来准备礼物。”
“好。”金世舟点头,“你们……”
“从小到大的朋友,”司温补充道,拇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感情很好。”
金世舟不常在国内,之前对司温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知道和他关系不错的,也就只有于洮。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素不相识的,便感觉眼前人还是有几分陌生。
“你大概知道他,”司温说,“郁家的郁临。”
“原来是他。”
金世舟想起一张温文尔雅,不失庄重的面孔,“在宴会上见过几面。”
司温颔首,“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看了眼时间,将雪茄捻灭,搭在烟灰缸上。
“该休息了。”他起身,“我先回去了。”
走了没几步,又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金世舟,笑问:“要不要一起。”
“不了。”金世舟双手背在身后,僵硬回答,“晚安。”
司温头发是落下来的,随着他点头轻轻摇晃。
“晚安。”
看着他的身影渐远,直到离开地下室,金世舟卸力般脚步虚浮,三两步坐到了方才司温坐过的地方。
神情呆愣,指尖在唇上蹭了蹭。余光瞥过燃了半截的雪茄,犹豫片刻,还是咬在了唇间。
火柴划过壳子,冒出一簇高昂的火焰,完完全全照亮了他。
金世舟慢慢吸了口,他从不吸烟,对于呛人的味道更是厌恶。可现在,缓缓淌入口中的烟雾,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人难以忍受。
他分不清烟就是如此,还是因为什么。
他关掉水晶灯,只留下桌上一盏台灯,望着对面占据大部分墙的油画,陷入了沉思。
*
他们预定三天后回国,
恰好能够在日内瓦度过金世舟期待的日子。
那天一早,司温晨练回来,便见金世舟已经收拾妥当在餐厅等他。
“今天我要出去一趟,”金世舟放下报纸,折叠好放在手边,“晚些回来。”
“好。”司温点头,本已经没什么要说的,落座时又说,“你人生地不熟,要不要我陪你?”
“或者安排司机跟着。”
金世舟拒绝,“我一个人就行。”
见他坚持,司温只好妥协。吃过早餐,亲自给选了辆车,站在门前目送他离开。
管家陪在身后:“要不要派人跟着金先生。”
“他去哪不需要告诉我。”司温若有所思,转身往里走。
管家点头称是,却让人去查车去了哪里。
这里的每一辆车上都安装着定位,以备不时之需。
司温说不想知道,真的没放在心上。
当金世舟回来的时候,他还坐在书房里处理简单的工作。
木质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打开了。
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还穿着大衣外套,身上裹着清凉的冰雪味道。
“你回来了。”司温摘下眼镜,靠着雕花高背椅笑着看他。
金世舟“嗯”了声。
在司温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他看似随意的放在司温面前,实则摆的方方正正,盒子上的烫金字体正对着他。
“这是?”
金世舟推了推眼镜,沉声道:“送你的礼物。”
“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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