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温点燃根烟,若隐若现的红点坠在指尖,宛如把玩深蓝夜幕上摘下的星星。
深色衬衣包裹着的手臂随意搭在身侧,手掌下垂,飘浮而起的烟雾恰好掠过指缝,发丝般柔软棉顺。
身边一片平静,最喧闹的是头顶令人眼花缭乱的灯。
色彩偏浅,琥珀般的眸子里氤氲着酒气,闻来嗅去,大概会被当做包装花里胡哨的酒心巧克力。
又苦又涩,喜欢的人止不住品尝,厌恶的人敬而远之。
他轻轻呼口气,余光流转,透过落地窗看夜景的同时,注意到了反射出的高挑人影。
“来晚了,客人太难缠。”于洮走过来,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旁边。长腿伸直担在桌上,皮鞋干净锃亮,曲腿时,毫不在意地将酒瓶踢到地下。
价值高昂的酒还没来得及打开,便成了他们耳朵中无须在意的声响。
司温眼皮不动,眼珠滑动看向他。那模样仿佛见了老鼠的猫,一丁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轻笑,“多难缠的客人能把你绊住。”
“法国人。”于洮伸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下,用蹩脚的法语说了句“你好”。
司温还没开口,他倒是双肩抖动,笑个不停,耳钉上上下下闪动,滚了一身的金钱**越发明显。
烟快要燃到指尖,吸过最后一口,司温将它按进烟灰缸里。然后双腿交叠,正襟危坐。垂眸瞧着方才拿了烟的手,轻轻搓了搓。
他不关心于洮笑什么,只想知道于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得今晚来会馆说。
“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项目吗。”
于洮笑够了,直起身坐好。鞋底碾过细小的玻璃碎渣,发出的声响不值一提。他双肘撑着膝盖,直勾勾看着司温。
“记得。”司温挑眉,脸色已经有几分不好看,“但是我说过,最好不要插手。”
“傅望楼的东西,碰了就是一身骚。而且你也没有非要插手的理由。”
他有几分不耐,想要抽烟,烟盒却空了。
“我明白。”
于洮将烟盒甩给他,沉默片刻,又说:“这么一块肥肉放在嘴边,就算是你,同样也会动心。”
“阿温,我知道你出于好心。不过,你把私生子想的太厉害了。”
司温不动声色皱起眉头,转瞬即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当然不愿意和傅望楼再有牵扯,于洮的想法可以理解,固然也就没什么劝的必要了,“想好就去做,不需要告诉我。”
房间里充斥着短暂的静默,烟和酒成了它的装饰,浮躁且不安地四处流窜。
有关生意,两人意见不同是惯有的。但他们心知肚明,这次无论怎么协商都不会统一。
“阿温……”
司温拍走衣服上的烟灰,单指勾起西装外套,起身要走。听到这声,动作微微一顿,垂首去看。
“明天我要出差,今天晚上得好好睡一觉。”
再多的话他没有说,慢悠悠朝房门走去。
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擦身而过,于洮才转回身,看向落地窗,薄薄的嘴唇无声动了动。
终于在司温快要碰到门把手时,出了声:“不只是我。”
“什么意思。”
“金家同样想要。”
于洮直言不讳,食指蹭了蹭下颌,语气压低,“你……可以留心注意。”
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又紧,司温神色不变,依旧沉稳冷淡,“有话直说。”
“有你在,金世舟未必不会蹚这趟浑水。”于洮起身走近司温,将烟盒塞进他西装口袋里,“剩下的话,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四目相对,司温轻轻摇头叹气,“下次这种话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于洮亲自为他打开门,不歪不正地倚着门框,双手环臂,目光中带着审视,偏偏又是没有恶意的调侃。
“你们以后是一家人,有些话,我是外人不方便说。”
“从古至今,这个道理救了不少人。”
他看着司温低笑,越走越远,最后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转身回去。
踩着满地的碎片与酒水,来到落地窗旁,瞧着脚下的灯海,无声叹了口气。
地库里空无一人,慢慢悠悠的脚步声在小范围里扩散的越来越大。
这人走路很有规律,听他发出的声响似乎成了种享受,不知不觉便会陷进去。
一辆车驶过,脚步声戛然而止。
再响起时,伴随着手机振动与低低的说话声。
远远见到人时,小丘便打开车门等候了。
现在是深秋,冷风与初冬媲美。看着司温只手拎着西装外套,单薄的衬衣露出外面,想要出声提醒又不敢开口。
只能在他坐上车后,调高了空调温度。
小丘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如往常那般提醒他喝醒酒药。
“世舟今天在哪。”
司温翻翻找找,看了眼醒酒药,又将它扔了回去,勉强喝几口水解乏。
几乎不用思考,小丘打转向灯的同时,脱口而出:“上午在家,下午去了公司。”
“金先生的生活很规律,最近几乎都是这样安排。没有应酬,更不见朋友。”
“没有应酬?”司温挑眉,若有所思。
小丘虽好奇司温怎么想起问这个,到底没有多嘴,如实把情况说了,“是。”
“金家最近没什么异常。”
上次和金世舟见面谈了工作问题,司温并没放在心里。
在他看来,世舟还没有和家里抗争的能力。目前唯一的价值,只是与他联姻而已。
他与自己做主之间,隔着金董和金大哥。
可以说,现在的金世舟,便是当初自己的另一面。
金世舟身上没异常,于洮的一句话却像虱子在身上流窜。抓不住便浑身瘙痒难耐,心生厌恶。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难掌控的感觉,多一分钟,就是后患无穷。
“注意金家最近在和谁接触,还有金世舟……”
话说到一半,司温便停住了,难得在命令与撤回之间犹豫片刻。
后面的话落在小丘耳朵里稀疏平常。
跟了司温这么长时间,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
出差几天,再回来时,司温先是听说了几件事。
一是郁临回国,二是傅家最近又出了乱子。
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便先见到八卦中的主角。
司温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进入别墅后院的,只是见到傅望楼躺在他的躺椅上,怀里抱着影帝,原本想说的话尽数被吞了下去。
他们之间能够说的只剩没有意义的车轱辘话,哪怕说到地球爆炸翻来覆去也是那几句而已。
站了片刻,影帝率先发现司温的存在。
从傅望楼怀里一跃而下,在草坪上伸懒腰打哈欠,慢悠悠来到他脚边,伸出脑袋蹭了蹭。
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舒缓可爱,任谁听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司温养它三年,更是打心底喜爱。
把影帝抱在怀里,挠了挠它的下巴,心头的烦躁才略微下去了些。
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人没有开口,彼此都装作没有发现对方。
直到司温要转身回去,傅望楼掐算好似的缓缓坐起身,单手撑着下颌,静静看着他。
“司叔叔,好久不见。”
“谁教你在这里见面的。”
“没办法,”傅望楼说,“影帝在这里,你一定会回来。”
“门锁密码很好猜,下次换难一点更安全。”
他坐在不欢迎他的地方,举手投足间却满是轻松惬意。眉宇间的笑意也不似作假,而是真的在为见到司温感到愉悦。
“你胆子很大。”
司温神色平平,给出的反应在傅望楼意料之中。
他打量穿着一身运动装的男人,目光不禁在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移开了视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初在那么多人中一眼看上傅望楼,这张脸功不可没。
“影帝最近胖了,”傅望楼如往常般和司温说话,“要少喂它吃零食。”
司温忽然笑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自然。
“我养了它三年,该怎么喂不需要你操心。”他对上傅望楼的眼睛,下意识琢磨他在想什么。
可那双眼里除了他的倒影,余下的只有笑意,仿佛见到他是天大的喜事。
“有心情来我这儿,是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司温随口嘲讽,根本没想着傅望楼会回答他。
“没有。”
傅望楼如实交代,“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影帝在怀里不老实,司温将它放到地上,一路看着它跑进屋里。
院里只剩两人,那种刻意营造出的和谐氛围随之消失不见了。
司温向后倚着玻璃,垂眸点烟。
他不指望从傅望楼嘴里听到什么有意义的话,这个人只要不骗他就是大发善心了。
“和我有关?”
“或许有,”傅望楼起身,朝他走来,“又或许没有。”
司温但笑不语。
“司叔叔,你身边的人可比你更关心我的家事。”傅望楼似是不悦,眉头渐渐皱起,来到他面前时,已经不见了笑意。
“我不知情。”
司温随手将烟灰弹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没有任何愚蠢的想法。
“你见了傅怀霖。”
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司温稍稍停顿片刻才点了点头。
他对傅望楼挑起唇角,极为不在乎,更倾向于调侃似的,轻声讥讽,“对。”
“所以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