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司叔叔。”
傅望楼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既不近也不会太远,恰好是彼此都能够进或退的距离。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站姿笔直,更像是来汇报工作的,“我只是好心提醒。”
“提醒什么。”
“离他远点。”
“离傅家所有人远一点。”傅望楼唇角上扬,勾出抹意味不明的笑,瞳孔紧紧盯着他,唇舌相撞吐出来的字音又轻又缓,却又宛如滑轮打火机迸发出火焰那刻的声响,微笑但无法忽视。
他说:“包括我。”
身后倚着坚硬的玻璃,已经无法再后退。司温下意识偏首,躲开他的视线。
一些时日不见,傅望楼又变成陌生的模样。就算运用这么多年来应付情人的办法,也看不透他脑袋里想什么。难不成二十多岁的人,还在把善变刻在脑袋里?
司温:“说出这句话之前,你应该以身作则。没人想着靠近傅家,是你一次又一次贴上来。”
“贼喊捉贼,就是这样。”
方才点燃的烟已经烧到指尖,灼热的钝痛恐吓柔软的皮肤,叫嚣着要将它燃烧殆尽。
在尖锐的疼痛袭来前,司温快它一步,将烟蒂扔到石子路上,用鞋尖捻灭。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傅望楼自嘲一笑。
款式简单的运动衣在他身上,也像是笔挺熨帖的西装。满身铜臭与算计,冰冰冷冷没有半点人情味。
他说他不该那样对待自己,可司温根本没有感受到傅望楼的诚意。
傅家人的忏悔廉价自私,花一枚硬币购买都是损失。
“家贼难防,”
司温点头赞同,俊美的面容如同镀了层金,眼皮垂下遮住漂亮的双眸,留给眼前人的只有露骨的抗拒和厌恶,“这话没错。”
话音落下,又说:“你今天来,总不会是专门告诉我这一句。”
“当然。”
傅望楼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直言不讳,“想见你才是目的。”
在深秋的风中听到如此暧昧的话,热恋中的情侣会用力拥抱亲吻,平淡过日子的夫妻会相视一笑。
而在他们这对已经分手的恋人的身上,出现一丝动摇都是对过去自己的不忠。
司温深吸口气,淡然抬首对上他的眼睛。
视线相撞的瞬间,没有预想中激烈,他却清楚见到傅望楼颤了一下。
“下次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想见我的方法很多,哪一种都比这样好。”
“……是吗。”
这句话不知哪里踩着了他的尾巴,傅望楼双手紧攥成拳,眼眶逐渐弥漫上一层由浅入深的赤红。
“他整天跟在你身边,我哪里有办法接近你。”
他的埋怨落在司温耳朵里成了控诉,指摘金世舟将他看得太紧,不给别人下手的余地。
司温笑了,他十分欣赏傅望楼这幅吃瘪的模样。只不过耐心有限,看不完这场精彩的演出,“行了,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些话。”
“说得再多,也不能和你做的那些事比。”
傅望楼倏地住口,静静和他对视,双腿挪动上前一步,迫不及待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张开双臂,特意提醒,“司叔叔,你没注意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发现了。”
司温上下扫他一眼,“三年前我见你,你就说这样的。”
“你还记得。”傅望楼脸色缓和些许,俊朗的脸配上运动衣,他本就年轻,这样一来更像未经世事的大学生。
“当然。”司温替他理了理肩膀上的褶皱,目光深邃悠远似在回忆当初,脱口而出的话却与那时的浓情蜜意背道而驰。
他说:“但是你知道,我不喜欢事后反悔,在遇到你这件事上却不敢苟同。”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绝不会答应于洮去参加那场无聊至极的宴会,也就不会遇到你。”
“司叔叔。”
“别怪我心狠。”司温说,“是你对不起我。”
傅望楼的神情逐渐平静,下颌紧绷,没有用任何语言来反驳他的话。
正僵持着,他余光一闪,漫不经心般握住司温的手腕,低声言语:“是我罪有应得,没资格怪你。”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见你。”
“你大概不知道,”他又靠近一步,完完全全将司温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仿佛接下来就要与他亲吻。
“我是为了见你才同意去的。”
三年前两人根本不认识,谈什么为他?
司温想笑,却见傅望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们都说你风趣又漂亮,”傅望楼缓缓俯身,与司温平视,“所以想知道是真是假。”
他那双平静幽深的眸子里只有司温的倒影,慢慢就让人看进去了。
“你在骗谁。”
“是真是假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矛头直指这里唯一的外人——傅望楼。
循着声音去看,司温见到了金世舟。
他穿着深色大衣,搭配黑色羊毛毛衣,清冷淡漠中透出几分薄薄的怒气。隐藏在银色镜框后的双眼径直望着傅望楼,如同在用一把匕首将他凌迟。
金世舟无视两人亲密的姿势,走上前握住傅望楼的手臂,稳稳推开。
“傅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立在自己面前,司温眼底没泛起任何波澜。他不关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在意识到两人会打起来时想选择转身离开。
但是为数不多的良知让他站在这里,看完这出好戏。
“司叔叔没说介意,你急什么。”傅望楼弹了弹被金世舟碰过的地方,神情满是轻蔑。
“急的是你。”
金世舟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眉头微皱,什么也没做。他尽职尽责挡在司温面前,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
傅望楼瞧得一清二楚。
收回目光,在金世舟的注视下说:“司叔叔喜欢在瑞士滑雪,谁的场地一定要选好。”
“去的人太多,就没乐趣了。”
说罢,他后退两步,最后看了眼司温,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影帝站在门边歪着脑袋看他们,湖绿色眼睛里满是迷惑。
尽管如此,在傅望楼路过时,还是伸出脑袋去蹭了蹭。
“不劳你费心,”司温忽然开口,“场地好坏我自己会分辨。”
“还有,别再穿这身衣服了,你以为还是从前?”
傅望楼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敷衍地摸了摸影帝的脑袋,大步离开了。
他走以后,气氛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低沉。
司温绕过金世舟,在躺椅上坐下,顺手抱起小跑来的影帝,放在怀里从头摸到尾巴尖。
来来回回,爱不释手。
“你没什么要说的?”
司温终于抬起眼皮看他,那模样傲慢又无奈。
“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
怀里的影帝翻来覆去闹腾,最后他只好起身把它送到门边,看它一溜小跑屋里。
不等转身,高大的阴影便将他吞没了。
“既然这样,不如搬来和我住。”
金世舟低声说罢,沉默注视司温完美无缺的侧脸。
他从未提出过分要求,这是第一个。
“不方便。”
司温几乎没有思考,挣脱目光的束缚,自顾自走进房里。又觉得这样直截了当拒绝不妥,唇角勾出抹笑,回身去看金世舟,给了解释。
“影帝住惯了这里,很难适应新环境,我不想让它受那份罪。”
“抱歉世舟,我不能答应你。”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金世舟没办法强求。
但是萦绕在心头的不适感,久久没有散去。
他厌恶傅望楼,看到他们两人凑在一起,有那么瞬间险些无法控制自己。
司温说的对,那身衣服根本不适合傅望楼。
“是我考虑不周。”金世舟笑笑,“别往心里去。”
司温自然不会。
他施施然坐在沙发上,从手边的柜子里摸出根烟点上了。
越是看他这幅模样,金世舟越是入迷,甚至有时忘记眨眼,只呆愣愣盯着。
“那束花是你带来的?”
司温点了点不远处柜子上的新鲜花束。
“嗯。”
他看着司温起身走过去,将烟叼在嘴里,双手捧起花束看了看,“喜欢吗。”
司温“嗯”了声。
唇角的笑越发明显,“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
不管是最初相识还是日常相处,金世舟骨子里就缺少一份浪漫。
送花大概已经是极限了。
“和你在一起之后。”
金世舟在司温坐过的地方坐下,学着他的模样拿出根烟。不抽,只是夹在指尖。
司温喜欢在桌上摆放花瓶,哪怕影帝打碎了一个又一个。但他向来不缺这些价格高昂的美丽装饰。
他取出花瓶里的花扔进垃圾桶,将金世舟带来的放了进去。
金世舟看着,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前几天大哥谈起的和傅家有关的项目。
如果能把它从傅望楼手里夺出来……
喉结颤了颤,他垂下了盯着司温的眼眸。
“怎么了。”
司温在他对面坐下,食指与中指夹着烟,轻轻弹走烟灰。看似漫不经心,脑袋里早已把他琢磨透了。
“没什么。”金世舟说,抬手露出烟,“打火机在你那里。”
司温果然从口袋里摸到打火机,无奈笑了笑,他习惯点烟之后放进口袋。
他亲自按动滑轮,将打火机凑近金世舟,“你不喜欢抽烟。”
“看你喜欢,忍不住想尝尝。”
“偶尔来一根……还不错。”
司温笑笑,收起打火机,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金世舟有事瞒他,想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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