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再一次的,将军剑毫不犹豫地插进了眼前人的胸口,容情倒在地上,血水铺了满地,渐渐蔓延到男人脚边。

“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当什么天下霸主,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祸辞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人,身后参天的桂花树在他身上映出斑斑块快的影子,让他看起来竟然有了些悲悯的神色。

“我祸辞活于世一天,就护这百姓苍生一天,泱泱大国百年基业,岂容你一个戏子搅弄风云!”

容情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血水在他身下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花苞,闭不上的眼睛里满是哀伤,也不知道他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军好气魄,”一道缥缈而辽远的声音传了出来,尽管这千年来他已看了无数次,可每次依然还是会忍不住心中悸动,“果然是能够滋养出玉灵的男人。”

随着他的华音,树下满身血污的将军与容情就像两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滋滋的闪了两下以后慢慢消失了,祸辞把宋今安护在身后,冷冷的看向树后:“你终于肯出来了?”

那男人轻笑一声,声音慵懒缱绻。

“不想吓到将军罢了,怎的还着急了?”

祸辞也笑了,他双手插进裤兜里,闲闲的撇撇嘴:“我一开始还真以为是容情,毕竟能潜在我们身边在符咒上做手脚的只有他,可来到这后我才发现,他不过是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一枚棋子罢了,那傻孩子接连被我捅死两次,也真够倒霉的。”

树后的男人笑了起来,声音如玉击石,带着一种莫名熟悉的意味:“将军睿智。”

祸辞插在裤兜里的手挨个数了一遍手指头,慢悠悠的开口:“让我猜猜,你究竟长个什么样子,藏了这么久,是怕我认得你,还是怕我认不出你?”

那男子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祸辞轻笑:“其实不管你长得多丑,毕竟也算是我老婆的娘家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会轻点笑你的。”

良久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从树后转了出来,随着他身形的显现,祸辞揣在裤兜里的手也越握越紧,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宋今安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带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药香。

祸辞定了定神,面上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长身玉立,穿着一件宽大的没有任何样式的白袍,乌发柔顺的垂于脑后,那模样……与千年前的玉灵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比那时多了一丝温润与沉淀,气质倒像如今的宋今安。

他微微抬眸,眼前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一样的高挑俊朗气质不凡,连气息都诡异的和谐,男人自从出来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祸辞,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后才回神,他微微垂下眼,自嘲的笑了一下:“见过……将军。”

祸辞的呼吸有点不大自然的颤抖,一时间不知道对着这张脸该说些什么。

“将军好生偏心,我也算白白喝了你那么多年的血,你竟一句话也不想与我说吗?”

祸辞抖抖唇,半天后憋出一句干巴巴的笑:“哈哈……跟我媳妇……长得一样……”

男人撇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宋今安,苦涩道:“我与他,一个是灵,一个是形,本是同根同源,可他偏偏得了你的喜爱,连死了都受你庇佑,我……我不过是块烂玉而已。”

不等祸辞开口,宋今安冷声说道:“谁与你同根同源,你不过是借着我留下的残玉,被他的心头血喂出来的心魔而已,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男人一怔,眼尾立刻红了起来:“哦?那你敢说那些年他对我的情意是假的吗?你敢说这千年来我替他在黄泉路上吃的苦受的罪,都是假的吗?”

宋今安珉紧了唇,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走得干净,留他一人在世上苦苦支撑,我何尝不知道他想与你同去,可是不能,他还要替年幼的皇子匡扶大襄,要教他为君之德为权之道,要等他能够独当一面时才肯放手,他被架在刀刃上生不得死不得,只有夜深人静时那一碗满怀希冀的心头血支撑着我与他熬过了这么多年,你敢说,这都是假的吗?!”

祸辞头疼欲裂,伸手撑了一下旁边的石桌:“你情绪很不稳定。”

心魔侧头看他,眸中赤红:“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撑着石桌的手开始簌簌的抖,祸辞痛苦的闭了闭眼,身形一晃险些没站住,宋今安与心魔一同伸出手去扶,祸辞紧紧的抓住宋今安的手:“别听他胡说,我一门心思想着你,真不知道这玉能生魔。”

心魔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他的心里眼里一点都容不下自己,这是千年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如今怎么就心痛难忍了?

“所以,你便碎了那玉。”心魔落寞的缩回手,生由不得他,死也由不得他。

“我那时不知道你在里面。”祸辞苦笑:“如果知道,以我当时的神智来说,怕也不会计较眼前人并不是他。”

“后来我再也握不住那半边碎玉,它掉在地上,残玉难全,我知道,日子到了。”祸辞的眼睛里只有宋今安,容不下任何一丝杂质:“可是,我这一生杀孽太重,去不得有你的地方。”

心魔几乎要落下泪来,看看,他明明知道真相如此诛心,可依旧想听个清楚,那日玉破魔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与他真正的见上一面,就跟着一头扎进了忘川中。

“你道是不能与他生同衾,亡同椁,你将那碎玉带在身上,捆了我这么些年……”

祸辞终于回头,看向眼前摇摇欲坠的魔。

“祸将军战功赫赫,功炳千秋,犯得哪里是什么罪孽,那是天大的功德,我一介本不该出现的心魔,必将生生世世困在那条长长的不归路上。”

还好,将军墓中,还有半捧碎玉。

它苟且的穿梭在黄泉与梦魇之间,与他一起躺在棺中,一次次重复着他生前的种种,那里没有他,却处处都是他,它代替了那个无法被取代的人,独占他的一切,如此这样,也好。

但是,梦境越来越薄弱了,那半把碎玉已经不足以支撑起那么强大的梦境,因为宋今安醒了,借助一个凡人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心魔缱绻的吻了吻棺里人,男人俊美的脸上已经初见斑斑蛛丝,再过段日子,连这具□□都要保不住了。

为什么他一来,自己就得退位让贤,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千年来的憋屈与不敢化作天大的怨念,凭什么他永远是那个被抛下的人?

当心魔爬出棺椁之时,蛛丝褪尽,棺中只剩累累白骨。

他用碎玉引诱宋今安下到黄泉,如果不是魏银枝,他是不是那次就可以直接取代了他?

想到这里,心魔再也忍不住了,宽大的袍袖一兜将祸辞囫囵个儿的罩了进去,天地开始动荡,宋今安被甩了出去:“人和玉,我都要!”

心魔白衣黑发,一动起来衣袂飘飘,竟真跟那画里的人一样,不似鬼魅,倒像谪仙。

“他本就该睥睨天下与我骨血相连难分难舍,而你,”心魔轻飘飘的看向宋今安:“就替我去守那永无止境的忘川吧!”

石桌如同被风吹动的薄纸向宋今安袭来,可薄纸哪能带起厉风,宋今安矮身一躲,石桌嵌进后面的墙壁中,“轰隆隆”一声巨响,祸将军的书房塌了半边。

宋今安来不及回头看,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再抬头,心魔已经不在眼前。

他要将自己困死在这幻境中!

宋今安几步来到桂花树下,捡起地上遗落的那把丢了玉首的旧剑,那上面还沾染着温热的血迹。

“容情!”

容情缓缓现出身来,单薄的身影几近透明,他还没从穿心透骨的疼痛中缓过神来。

“带我去找他!”

容情看到那把剑就害怕,不自觉退后两步,靠在后面的桂花树上。

“……我做不到!”这幻境要塌了,他们会被永远的埋在这里。

宋今安一把握住宋容情肩头:“我死后,你从哪里找到的那块灵玉?!”

容情心口的血还在簌簌的冒,人已经慢慢清醒过来:“……树下,就是这里!”

祸辞出征走后他日日陪在玉灵身边,眼见着他越来越虚弱,几乎要等不到祸辞凯旋,那天他本想将消息传回皇宫,一出门就看到玉灵坐在树下,遥遥的对着自己笑。

“过来,陪我喝杯酒吧。”

他的手比酒杯都要细腻,干净的没有一起杂质。

“这是桂花酿,我用身后这棵桂花树酿的,第一次做,好像不大成功,容公子可是我的第一个客人,还望不要嫌弃才好。”

容情战战兢兢的坐下,他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当客人。

“我要去了,”玉灵亲自给他斟满了一杯清酒,提杯笑道:“没想到最后一个陪我的,竟然是你。”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笑,与世间所有人都不一样,纯粹简单,只叫人莫名的平静下来。

“容公子……你的心太大,恐会伤了自己,”玉灵执着酒杯看他,容情不答,缓缓抬起手臂与他碰了一下,玉灵笑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关乎于他,我总要管上一管。”

清酒下肚,醇香清冽,容情赞道:“好酒。”

玉灵轻笑,用那玉壶在瓷盘上滴出一个圆圆的小圈,那小圈越滚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晶莹的小球。

容情觉得稀奇,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技法?”

玉灵把那小球托在手中,透过波光粼粼的球体看他。

“容公子,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吗?”

容情微楞,片刻后落寞的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玉灵把那小球推了出去,在触碰到容情心口的时候“噗”地一下散了,水渍印满了他的整片胸膛。

“我三魂已去,勉力聚起一点还未散尽的残魄,送与你吧,愿你来世顺遂,莫要记恨于他。”

容情只觉得心口的清酒一阵阵发起烫来,竟像是要溶进自己的皮肉里去了,他慌忙跳了起来用手去拍,还没来得及渗进去的酒水掉到了地上,一滴溶进树下,一滴渗进顽石。

玉灵淡淡的看了一眼,苦笑着将玉壶里剩的最后一点酒倒进嘴里。

小玉灵的心眼很小,只装得下一个顶天立地的他,再也挤不出一丝一毫分给旁人了。

罢了,天意如此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仓鼠后备军

我靠线人系统在刑侦文里当热心市民

小欢喜:成长系统

今日有囍

最后一个幸存者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先生不是人
连载中海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