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宦陆景宏,于思过期间意图越垣而出,而为巡防禁卫拿下。若依宫中禁例条贯,当杖八十,并徒三年。只圣上念其身上旧伤未愈,乍然行此杖刑,只怕害及性命,以使掌印损失一徒。只‘法之不行,自上乱之’,是以,却也不能不罚——”
“圣上于其间有太多为难之处,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就请掌印回去亲自处治——”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真的如同之前所说的‘居家反省’半月,甚至还不到十天,第九天的午食时刻,程又直正喝着一碗鱼汤的时候,就在里边听见为圣上遣来宅上的内监陈扬与先生说了这些话,先生听完后,缄默了瞬刻,最后说,“我去换个衣裳,就跟你回宫去。”。
程又直见先生进来,皱眉沉默着换上那身红色葵花胸背团领衫常服,又戴了乌纱帽,“先生,我与你一起去——”,先生却只说声,“你在这里好生养着”,就拿了犀角带出去了。
程又直终是心下担心非常,就推开身前的小几下了床榻,也来不及再换衣裳,就只急急穿了鞋袜,就跑了出去。
程又直出去的时候,院里已经没人了,正要继续追出去,林永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程又直不想林永担心,就略微笑了笑说,“没什么事,我和先生入宫去了。永伯你帮我照顾好阿枉。”。
林永答应的话音还没发完,程又直就已经踉跄跌撞着跑远了。
程又直这一追,就到了宫门口。
林昶看见了,冷声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家里待着。”。
程又直道,“我放心不下阿宏,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陆景宏已经出了事,林昶不能再让他另一个徒弟也出了事,落在皇帝手里胁迫他,就即攒眉冷声道,“你能帮什么忙?还不赶紧回去!等需要你来的时候,我自会找人来叫你——”见人分明不情愿,心下只觉烦郁气怒,习惯性地抬手就要打将下去,却不想程又直不闪不避,直直迎向那巴掌,还出声求道,“先生,你就让阿偿一起去吧——”。
林昶更是气怒异常,巴掌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这几日好不容易褪将下去的淤肿,又再混着绯红翻了上来。
林昶看得不觉皱眉,正欲强行将人赶走,旁边的内监陈扬却又笑道,“还未与掌印说,太子之处的确也需要程奉御侍奉呢,已经跟圣上问过好几回了。圣上体恤着程奉御身上的伤,也就一直忍耐着没说。”。
陈扬说着在程又直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既然程奉御如今已经行走无碍了,那就烦劳程奉御回东宫当差吧。”这话分明已经是下了命令,却还是转头问林昶,“掌印,你看呢?”。
林昶自然再无办法,暗里瞪了程又直一眼,一拂袖冷然道,“那就与我一同进宫”。
程又直欣然回了声,“是”,抬头望向两边黑洞洞的宫门时,灼烫的脸上忽然一凉,他抬手抚下的时候,指尖便就是一滴晶莹的水珠,抬眼的时候,就有更多的白色屑末纷纷而落,竟然是,下雪了——
门口值守太监乍然见到这雪,也是连连惊呼,气氛闹嚷,林昶趁着陈扬不注意时,低声道,“将你的头给我低下去!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
程又直微微怔了片刻,垂首回答,“是,先生。”。
“圣上跟前,称呼掌印。”
程又直更加低垂了头颅,“是,掌印。”。
他们踏着大暗朝今年的第一场雪,走进围囿了他们一生的宫城。
林昶因程又直未着常服,就让程又直去直房换常服了,不若落在皇帝眼里,又是一条罪过。
待得程又直换了常服回来,他们才随着陈扬的引领,望皇帝所在的养心殿走去,不一刻就见到了被绑缚于丹墀之下,身上已然覆盖了一层落雪,跪得七扭八歪的陆景宏——
陆景宏同样也看到了他们,眼中一亮,跪起来张口就叫,“师——”。
林昶一记冷眼扫过去,陆景宏毕竟有错在先,吓得脖子一缩,转向程又直叫,“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你的伤有没有好一些?”。
林昶没有留给程又直回答的空隙,只道,“他有没有好不重要,你肯定是好了,不若不会做出这混账事来!”。
陆景宏毕竟理亏,没好回嘴,只低声道,“还没好呢”又免不了抱怨,“还不是你们都走了,将我一个人丢在直房,只快无聊死了,想着出去找你们,却忘了带乌木牌子了。你知道的,他们就只认牌子不认人——”。
林昶冷怒声色道,“只是牌子的事么?你好好的门不走,越的什么垣?”
陆景宏在雪中跪的又疼又冷,又被训斥了,就更是委屈不已,“那不是近么——”又再软声乞求道,“阿宏知道错了,师父你救救我,八十杖,阿宏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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