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我跟你师兄有些话要说。”
林昶自门外回去以后,便对陆景宏这般说道。
若是搁在平时,只害怕师父又要打罚大师兄的陆景宏肯定是不肯就此离去的。
可今日向来对他宠爱疼护百依百顺的大师兄对他十足生了气,此时在这屋里待上少刻,都觉得浑身不舒适,听是林昶这般说,立时答应了就出去了。
陆景宏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先生,你的手臂怎么样?让阿偿看看吧——”程又直说着就急急起身下来,却被林昶一记冷眼瞪得顿停了动作,“不该问的少问,不该说的少说!”,心下总是着急非常,就只跪在床榻上巴巴地看望着叫,“先生——”。
林昶只是冷眼以对,“躺好”。
程又直还是叫,“先生”。
林昶声色更冷了几分,“躺好”。
程又直难得发拧,“先生不让阿偿看伤,阿偿就不——”话没说完,就被林昶抬手打了一巴掌,“我说的话,没有第三次。”。
程又直生生挨下了巴掌,咬着嘴唇耐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让先生再置气,就也乖服地趴躺下了,在林昶一个“手”的命令之下,将手腕伸了出去。
林昶搭脉看了半刻,脸上的表情总算和霁了两分,胸中吐纳出一口浊气来,“看来那方法不错,胸腑总算清和了。”又问,“今晨的汤药可喝了?”。
程又直先是回了一声,“喝了,先生。”,才又问出心中疑惑,“先生说的是什么‘方法’?”。
林昶眼神一顿,少刻只道,“许是因你经年闷郁忧烦,胸腑之中凝聚有一团浊血。我虽已设法助你吐出,但此种方法不可多用,你以后还是要多加珍摄身体。”语气放缓了道,“将心境放得开阔豁朗一些,不要一味在沉浸在悲郁闷烦的心绪之中。你小小年纪,莫再酿成心疾,若成心疾,便是良医,也难作为。”。
程又直倏然想起他身受杖刑时吐出的那一口浊血,当时只觉先生只怕真要打死了他,心中惶惧不安,只觉命不久矣。
方至此时,先生如此说起,才觉得胸腑之间,似乎确是比往日通畅开阔了许多,呼吸吐纳之间也不再有憋闷疼痛之感,也才知道先生竟是如此这般护持于他,心存喜悦感激之余,却又分出几分神思,思想先生所说‘心疾’之事,他之身份背景,过往现今,几乎诸事诸物可都是致使他罹患心疾之因由——
若使细细思想而来,只怕这心疾很大一方面的原由,便是先生了——
可先生如此顾护于他,他还能有何怨望生长出来,只就觉得不真实,比之折辱笞挞更加不真实——
程又直只疑心这可能只是他为杖杀之前做的一场幻梦,可他急切想要拉住这幻梦里的人,伸手抓住了先生的手臂,“先生,别走——”。
林昶也没料到程又直会有如此动作,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回避或是撤手,又正抓在他的臂弯,疼得狠狠一皱眉——
程又直却因此意识到,这不是幻梦!是真切的景象,焦灼的情绪占据了上风,急切地就想观看先生手臂情势,却被林昶抽手撤了回去,一下抓扑了个空,人向前一扑,险些跌到地上,林昶心上都是一紧,正待上手去扶,程又直倒是自己撑住了床沿,好歹是稳住了身形。
林昶暗暗吐出一口气来,随即冷了声色训斥道,“你之身躯四肢,敢若离开床榻区域,我就与你打折了!”。
程又直明知道这不过只是威胁之语,到底不会真的如此作为,但还是吓得身子一缩,将自己移进了床榻范围以内,却还是焦急地呼唤,“先生,你让阿偿看看吧。”又拾起枕头下陆景宏放的金疮药,“阿宏说这药很好的,阿偿给先生——”。
话没说完,林昶横目冷道,“程又直!”。
程又直听见这名字之后,脸色霎时灰败了下去,直似是一具枯槁一般,口中呐呐重复道,“程又直已经死在诏狱了,已经死在诏狱了——”。
林昶望之,幽缓地叹出一口气来,道,“你就这样厌恶这个名字?”。
程又直有些滞顿茫然地看过来,林昶继续言道,“那是你的身份,是你的过去,你还是没法接受你的身份,你的过去么?你不接受,却又沉溺其中,不愿往前边走——”。
“阿偿真能摆脱那个身份,摆脱那段过去,往前边走么?”程又直轻渺的声音在屋中慢慢回荡着,“先生真能让摆脱那个身份,摆脱那段过去,往前边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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