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荆川(三)

故事讲到这里,元猊微微顿了顿,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师,您的脸色不好,是身子不舒服么?”

盲僧缓缓抬起头来,黯淡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施主的故事说得好,贫僧听得入了迷而已,烦请施主继续说下去吧。”

“哦?您喜欢这个故事?”荆川中冥灯的火光幽幽地映在元猊的眼中,让他看上去有些诡秘莫测:“说来也巧,那个僧人法号也是幻真。”

见盲僧默默不语,元猊嘴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那微笑转瞬即逝,转眼便听他继续道:“那位幻真和尚的悲惨遭遇,比之您的师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晚,他的师兄见到那只老鼠精后,召集寺院中所有弟子,当众指责他与妖物往来,甚至将寺院住持的死也归咎于妖魔作祟。幻真平素为人和善,专心佛法,师兄弟们都不肯相信那位师兄所言,便要幻真当众澄清。幻真眼见那老者就是老鼠精,可要他承认与妖物来往却实难做到,虽然幻真明知“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在一时懦弱胆怯之下,还是否认了自己与妖物相识多年之事。

尽管那位师兄百般起咒发誓,幻真事先亲口讲与老鼠精往来多年之事告诉与他,但是其他人却只一味不信,后来甚至将那位师兄赶下了山。

幻真撒了谎,从此内心惴惴不安,他不再愿意接管住持一职,每日闭关修行,直到半个月后,一伙贼人趁夜闯进山门,以捉妖为名在寺院中大肆烧杀抢掠。幻真和尚眼见寺中僧人死伤无数,藏经阁火势熊熊,方知皆是业报,他受了重伤,只好手足并用爬到大雄宝殿,匍伏在佛祖脚下虔诚忏悔,或许是佛祖慈悲,那佛像突然发出万丈光芒。

匪徒们被佛光洗礼,似乎生出几缕慈悲,他们放下屠刀,竟现出忏悔之意。

幻真那时心想,能在死前看到佛光普渡,实乃死而无憾。可就在这弥留之际,他竟恍惚看见那佛光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不过拳头大小,俨然是一只垂暮老鼠。”

元猊讲到这里,那盲僧猛地一抖,手里的念珠便落在地上。

“施主胡言乱语,佛光何其神圣,怎会是区区一个老鼠精能够发出的?”

小匙听他语气尖刻,不似方才那般谦和守礼,不禁心中起疑。转念一想,又觉得元猊这故事竟与那盲僧所说之事有诸多相互照应之处:同样是灵觉寺,都有一个与老鼠精交好的幻真和尚,寺院都在一夜之间遭遇火光之灾。她不禁心中思量:若说巧合也太过牵强,或许是这两个故事之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谁说的才是真的?

元猊发出几声轻轻的笑声,道:“不瞒您说,我第一次听这故事时,也有一样的疑虑。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保会出现些闻所未闻的事情也说不定。阿芙想要我帮忙找那个老鼠精,我便帮她就是了。

可惜我在先后问了几个管辖洛阳附近水系的龙族,都没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后来阿芙决定活马当死马医,干脆去问冥王,万一这个老鼠精没有飞升极乐,反而入了地府呢。

我对她这想法嗤之以鼻:“那是会发佛光的老鼠神呐,你觉得老鼠神会死吗?凭你这个脑子上秤不到二两的脑子,怪不得乌云阁这么惨淡!”

阿芙正因为摆弄不明白乌云阁前老板留下的阴阳镜而气急败坏,我正撞在她的气头上,这丫头脾气本来就不好,那会儿可就更吓人了,她居然用缚仙锁把我绑住一起去了地府,啧啧啧,真过分!”

他说到这里,小匙小山都忍俊不禁。

“活该,谁要你嘴欠...那后来呢?你们在地府找到老鼠精了吗?”

“哼!正所谓瞎猫也总有碰到死耗子的时候,还真叫这脑筋不好的阿芙找到了这死了的老鼠精。

也不知道那阿芙是不是以前大闹过阴曹地府,冥王看见她绑着我气势汹汹的闯进去,竟吓得脸都黑了,连忙叫判官们把易燃易碎的物品都收起来,一边叫人去牵金睛镇狱兽,一边派人去酆都召狱龙,抽空对阿芙吹胡子瞪眼地说:“你带这龙兽来闯我地府,是要干吗?!”

好家伙,原来冥王把我当成了被阿芙牵来助阵的神兽,真是奇耻大辱!

我是不知道阿芙有什么能耐把冥王吓成这样,不过阿芙显然也不大明白,她对这阵仗也十分吃惊,听到冥王问话,才尴尬着说只是想来打听个事。

待阿芙把此事与冥王说完,冥王终于长舒一口气,摸着胡子说道:“就这点事啊?这有何难,待我去借来谛听问问。”

这谛听是地藏王菩萨的一只灵宠,虎头、独角、犬耳、狮尾,还有一个不伦不类的龙身子,丑的要命,可比不上我们龙族,也就只有脑瓜好使这点算个优点。冥王显然也这么觉得,他一脸嫌弃的把它牵来,那谛听看来也不大喜欢冥王,一路都在与冥王角力,等冥王好不容易把它牵来已是大汗淋漓。

这阿芙才叫奇怪,一看见这灵兽就欢天喜地的扑上去,“大猫猫,大猫猫”叫个不停,抱着那灵兽的脑袋耳朵就是一顿乱揉,那谛听居然十分受用,翻着肚皮扭来扭去,要说这谛听岁数也挺大了,居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啧啧啧,真是不像话。

“看它那便宜样!”冥王鼻子一哼,翻着白眼。

我十分认同他的看法,还要指着阿芙补上一句:“这种人都能成神,真是拉低天庭档次。”

谛听长得虽不好看,性格也不讨人喜欢,灵力倒是确实很强,它闭目细听一会儿,三界的所有声音便都逃不过它那双耳朵,你们可别把它和普通的顺风耳相提并论,它可不仅能听到三界生灵生长活动的寻常声响,还有宇宙万物轮回之声,风霜雨雪降临之声,甚至生灵们的心声也尽能听到。它也就是凭着这心灵之声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只未能圆满的老鼠精。

造化弄人,这老鼠精也被困在了荆川,且恰恰就在幻真和尚所在之处的对岸,二人都渡不过心魔,因此在荆川面对面困了十数年,却始终无缘得见。

能够查到这里确实不易,见阿芙心急火燎地要去让这一人一鼠见面,冥王便十分仗义地决定陪同前往。我们先在荆川岸边捡上了幻真和尚,接着便乘渡舟前往对岸,为了防止幻真和尚的执念影响渡舟,冥王施了个法把他封在了一支蜡烛里。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结果你们猜发生了什么?哈哈,阿芙也渡不过荆川!

“真没出息,好歹是个半神,居然还能被心魔所困,废物。”冥王讥笑完郁闷的阿芙,便把阿芙也封在蜡烛里,和那幻真和尚一并揣在袖子里捎了过去...”

“那个半神,阿芙,她也有执念吗?”小匙有些好奇道。

“这世间的执念有很多种,在他人看来或许很难理解,但却常让人为之付出一生。”小山的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摇了摇头道:“阿芙的故事很长,若是有缘,你以后会知道的。”

小匙听得出来,她这样说是不想元猊细说下去。

元猊大大咧咧地一摆手说:“嗨!反正她命长得很,只要命足够长,就总有战胜执念的那一天,你管她是放下还是实现,重点是你得比你的执念活的久。”

他这一番话逗笑了小山和小匙,在她们的连连催促下,元猊清了清嗓子,笑道:“请问高僧,小生这一番话可有几分道理?”

盲僧念了声佛,未置可否。

元猊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闪着有些奇异诡谲的光芒,掐指一算道:“渡舟快要来了,不如我长话短说。”

我们乘坐渡舟来到荆川对岸,很快便找到了那只老鼠精,那老鼠精认出了幻真,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这时候我们都有些好奇,幻真和尚是血肉之躯的一介凡人,困于自己有眼无珠不辩是佛是妖,又因一时胆怯说了妄语害死同寺僧众,渡不过荆川也算情有可原。可这有了佛性的老鼠精怎么还会困在执念里呢?

那老鼠精苦涩的一笑,开解幻真和尚道:“是佛是魔不过一念之间,成也败也逃不过天道因缘,小和尚以为自己一念之间铸成大错,实际不过如风中沙砾,受命运摆布而已。”

接着便讲起了灵觉寺遭受血光之灾的真正原因,幻真和尚听了又是感叹又是惆怅,但得知他并非引起众僧惨死的元凶,还是心中释然许多,执念也渐渐放下。

“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小匙好奇问道。

“这个啊...”元猊说到这里,突然诡秘一笑,转向盲僧问道:“幻言师父,你在这荆川岸边等船,究竟等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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