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沉重的天际向后徐徐撤退,黎明的曙光将大地映照得一片朦胧。
“大人,该起身准备上朝了。”翠竹带着两个侍女进屋将洗漱物品摆放好,随即便吩咐她们出门候着。
“大人?”
翠竹见人依旧是赖着床,正要上前将帷帘束起,刚要抬手便听其中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
“嗯,下去候着吧。”尾音一落,便见人从帷帘中走出。
“是。”翠竹俯身应道,轻手退出门外。
说来也是奇怪,林大人搬到三清殿以来,她们这些人从来没有机会在起身时伺候过,每每都是叫下人们背好了洗漱物品,直到束发时才肯叫人进去。
现如今林韵位高权重又是生的一番极好的样貌,相传为人更是端正可靠,一来二去便各宫宫女炙手可热地谈论对象。
此事一传开来顿时在整个皇宫宫女中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
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有人一脸可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治之症。
有人一脸鄙夷,嫌恶不过是乡下来的不入流的美人胚子。
但最多的是含羞带怯,红晕着脸如春花一般窃窃私语。
流言风波之庄伟,在当今圣上面前广为流传。
“你可知,你那位美娇娘如今都成了宫中响当当的人物了?”
刚听完聿佥汇报完的萧黎定,阴沉着脸,朱红笔尖下触横现一个巨大的叉号。
“哎呦呦,看来聿大人早我一步!”裴应惟眉眼含着笑,转头去看身边肃立地一脸难掩之色的聿佥。
“够了,聿佥你去讲此时料理干净,莫要再出些荒唐□□之语。”萧黎定将手上最后一封奏折合上,着衣准备上朝。
“遵命!”
堂堂御前侍卫,杀人不眨眼的聿佥,闻令后颇有些怀疑人生地蔫着脑袋出了殿门。
“林韵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派人盯着。”萧黎定轻抬手,身后的宫女们随即利落的系上了玉带。
“嗯,这个少年确实身份不明,咱这小韵儿也不知说她天真纯粹呢还是胆子大,随便一个什么人就敢领回家。”
裴应惟渍了一声,“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跟着萧黎定身后往前殿走着,“一个从深宅之中逃出来,隐瞒身份入得了皇宫的人,怎会一点算计都没有,轻而易举的将信任交出?”
“欸,会不会是叫人夺舍了!话本子上常有这类故事,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如此想来,前些日子我确实觉得小韵儿有些地方同之前颇有不同……”——“说完了吗?”裴应惟打断了人的话,轻瞥了人一眼,随即便抬脚上了殿。
“不过就是几句玩闹话,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护成这样,那以后可还了得!”他在殿后噼里啪啦嘟嘟完才进了侧门悄悄溜进了殿内。
“皇上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清晨的一缕暖阳径直落在萧黎定脸上,将他清晰尖冷的下颚线映得更加明显,一开口时,整个人如寒潭一般肆意散发冷气。
“谢皇上!”殿下林韵冒着腰躲在人群之中,生怕有一点冒泡存在感就被秒杀。
“众爱卿上的折子朕都一一看了,这些日子,诸位都辛苦了。”萧黎定没给众人谢恩的时间,紧接着开口道:“只是这沈知明与蓬丘叛乱一事朕仍有诸多不借,不若还是让知情人同朕讲讲。”
尾音即落,大殿殿门处便响起来一阵杂乱的铁链声,一节一节,一步一步,愈来愈清晰。
是枷锁。
林韵站在人群之中,将那声音清楚的辨别出来。
“罪臣陈柳,叩见天子。”男人开口时的嗓音几乎是嘶哑般,呼出的浊气中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一时间,腥臭味和血腥气在大殿之上弥漫,几乎要刺穿每个人的鼻尖。
“陈柳?”萧黎定开口时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你可还有其他名字?”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如同被扼住喉咙一般压着最后一口气。
“罪臣原名杨义伸。”
此言一出,殿上登时一阵哗然唏嘘,众人虽是低着头,但视线明里暗里都停留在薛相身上,站在薛妟身后的几名大臣明显察觉到了风云突变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半步。
杨义伸,早些年宣言府中最得意的门客,后来不知何故一夜之间消失的杳无音讯,薛妟对外说此人狼子野心,意图谋害主君,设计不成便连夜逃窜,这些年薛妟府上的人也仍在追踪,但泥牛入海,全无踪迹。
当年之事虽有诸多蹊跷,但终究这门客算是内宅之事,旁人也不好多嘴,只得唏嘘几句,如此才子竟然在一夜之间骤然陨落,真是命运作怪啊。更有人猜到,此人恐早已尸骨无存,只是丞相碍于脸面才……
毫无音讯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在殿上,众人不免心中疑虑,林韵站在两个大胡子老头身后,提着耳朵听他们谈论。
“怎么回事,这人不是传言已经死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那个胡子稍长一点的老头哈着腰,压低着声音问道。
“是啊,据说当年薛相都要掘地三尺了都没把人找到,现在突然出现在这,按理来说薛相那边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身旁人附和道。
“丞相的性子,呵。”长胡子老者埋着头嗤笑哂笑了声,倏然像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后方。
这一看不要紧,愣是直直跟身后的人来了个对视。
“你!”长胡子老头大惊失色,压着嗓子半天挤不出来半句完整的话。
林韵在其后急得恨不得打转,连忙附上去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倒是身旁站着的另一位大臣还算得上稳重,他强撑起一张殷勤的笑脸,认真说道:“林侍中,您占错了位置。”
……
三人之中良久的沉寂。
怪不得今天在旁边没找到裴应惟,还以为这小子请假逃早班了呢。
林韵连忙摆了摆手对身前二人以示谢意,趁着现在萧黎定集中精力审讯那个叫杨……什么的人,她得尽快赶到原位,不然被发现免不得一顿嘲。
“让一让,谢谢!”
“哎呦,您老小心。”
她猫着腰,借着这片连衣服颜色都出奇的相似,小心翼翼地往前凑着。
大殿之上,吴贠一打眼便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个人钻来钻去,好不显眼,定眼看清是谁,差点当场吓得晕过去。
他试探着看龙椅之上端坐的人,却发现,方才圣上那浑身寒气似乎消融了不少,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嘴角都挂着一丝旁人不可轻易察觉到的笑意。
吴贠悄无声息地转过头去,神神色也跟着缓解了些许。
直到殿堂上的身形停了下来,龙椅上的人才又开口道:“杨义伸,你且来同朕讲讲这蓬沈反叛之中是否还有其他内幕?”
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原还七嘴八舌压着气息谈论的大臣们,默契的闭上了嘴,纷纷看向前面站着的薛妟。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杨义伸强忍下几乎要奔涌而出的一口瘀血,开口尽是血气,“罪臣同丞相有私通。”
“?”林韵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借着身前人个子高一些,插着缝去看眼下跪在殿上的人。
嗯,这么仔细端详,样貌确实是不错的。
“老臣惶恐!”一直肃立在前方的薛妟闻言立即抬脚走向殿前,俯身言道:“臣此前确与杨才子有主客之谊,但此人阴险狡诈,欲行不轨之事,臣无能,叫如此奸佞小人逃窜。”
还未的等薛妟说完,便听他旁边跪着的杨义伸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不轨之事?”
呵。
“事到如今你还是要过着这踏着尸山血海才夺来的日子吗!薛妟,你良心真当不会痛?夜里就没有万千枉死之人去找你索命吗!”
“还请皇上明辨!”薛妟全然不被身旁跪着的人挑起情绪,开口时泰然自若。
“嗯。”萧黎定起身朝殿下走来,聿佥上前将几封密信呈到人手中。
唰。
他甩手一仍,将密信尽数丢到薛妟身前,只见薛妟只看了一眼便倏忽跪下,“皇上,这是诬陷!还请圣上名察!”
“诬陷?”萧黎定抬步走到人身边,俯视着脚下的蝼蚁,半晌开口道:“不如你同朕讲讲,朕中了什么奸计?”他一张一张踩在那几封散落在地上的密信,有条不紊地说着:“这一封朕没记错的话,是沈知明反叛前你同他私通的密信。”
“这一封,是你安排杨义伸秘密联络蓬丘,安排杨义伸在蓬丘身边为其反叛出谋划策。”
“这一封你还记得吗?”
萧黎定俯身看着跪在地上额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的人,缓缓开口道:“这封需要我来提醒你么?”
“臣,臣知罪。”薛妟此时早已惊惶万状,声音也不是方才一般沉稳,“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周啊!圣上难道不明白臣的用哭良心吗!”
林韵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方才薛妟的话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其中的威胁意味是个明眼人就能听出。
她看了看站在肃立在原地的萧黎定,莫非是这狗君有什么把柄被薛妟抓住了?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便见萧黎定猛地将人钳制住,狠厉地说道:“薛妟,你是在威胁朕?”
“臣不敢。”——哼。
萧黎定松开了手,从袖中掏出来一张请罪书,“你且看看吧。”随即便拂袖离去。
薛妟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匍匐着去抓那张纸,慌手慌脚地打开。
“请罪书,罪臣南淮蒋宿鸣,对私用兵权,私养死士一事供认不讳,罪臣知自己罪孽深重,日日夜夜不得安寝。另,臣自与丞相嫡女薛玉春结缘后,便与丞相有军权私通,臣愧对于圣上的托福,故写此请罪书,请圣上责罚。”
嘶啦。
薛妟怒目切齿,愤然将手中的请罪书撕碎,他咬牙嘶吼道:
“萧黎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可知你如今的权利全是我给的,若不是我从中操作,你岂能坐上这皇帝之位!”
此言一出,殿内大臣纷纷低头不语,林韵站在人群中,看着被禁军拖下去的薛妟,心道这丞相如今算是倒台了,今后这朝堂之上恐怕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此时坐在龙椅之上毫不在乎薛妟方才的话语,看着禁军将人拖下去,杨义伸酿酿跄跄的走出了金銮殿后,放才开口,
“林侍中!”
站在角落里看戏的人:完啦完啦完啦!搞完薛妟这是要搞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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