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裴仙渡回了柴房，把拐棍交给韩钺，又拿上一些干粮和水囊，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地面很快热了起来。
早间的那点雨水很快就蒸发了，路上也不算泥泞。
韩钺杵着拐杖跟在恩公后面。
他看了眼恩公的后背，目光忍不住落在恩公的腰身上。
灰蓝色的布腰带将腰身箍成劲瘦一截，衬得底下的臀又大又翘，那弧度很让人想凑上去摸它一把。
韩钺赶紧别开眼，暗骂自己没事儿看男人的屁股干什么？而且这男人还是自己的恩公，自己怎么能这么变态？
“昨晚，我就是在这儿救起的你。”裴仙渡走到了江边，抬手指了指一处江面。
韩钺上前跟恩公并肩站着，看了看水流走向问：“我是从上游那边漂过来的？”
“应该是。”裴仙渡颔首，“你的人可能会从那边沿着水流方向找过来。”
“那我们逆着往前走？”韩钺问。
“嗯。”裴仙渡点头赞同。
涪江自西北向东南流。
迎着逐渐热起来的清风，两人便逆着水流方向朝西北走。
走出一段路，韩钺有些撑不住，两人便找了个阴凉地方，停下来休息。
裴仙渡抬眼看了下天边的太阳，“日立中天了，咱们得歇到申时之后再走了，不然会中暑。”
他俩出门不算早，韩钺又走不快，路上没怎么磨蹭就转眼到正午了。
“咕……”
一声奇怪的叫声响起。
“咕~~~~~”
紧接着，又一声奇怪叫声响起，且叫得山路十八弯，幽转绵长。
裴仙渡寻声往旁边一看。
韩钺涨红了脸，捂着肚子都不好意思看人了。
裴仙渡忍俊不禁，“是我忘了，你之前昏迷了不知道有多久，今儿又没吃早饭，能撑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
他说着取出一张胡饼，分了一半递给韩钺。
韩钺也是饿狠了，刚接过胡饼还只是矜持地小咬了一口，一口下肚唤起了馋虫，接下来就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裴仙渡暗暗感慨，韩钺不愧是天道宠儿，这饿了几天又是受伤初醒，居然还能杵着拐棍走这么远的路。换个寻常人，别说走路了，估计得躺在那儿等人喂饭救命了。
见韩钺一直啃干饼子，裴仙渡取下腰间的竹筒，揭开盖子递了过去。
韩钺道了声“谢谢”，接过竹筒就咕噜咕噜狠狠灌了一大口。
竹筒里装的是浆水，也即是野菜加水熬制而成的发酵水，味道微酸，很适合夏季消暑解渴。
韩钺喝完一口感觉人都活过来了，正想再啃一口饼子，手里只剩下最后小小一口了。
他还没吃饱，但也不好意思再找恩公要饼子，心里正苦恼着，突然又有半张饼递到了他面前。
韩钺抬眸，就见恩公笑着对他说：“是我没考虑到，你一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拿着吧，这块也给你。”
恩公面容漂亮，不是清秀梨花那种，而是如同艳丽芙蓉，一笑起来别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韵味。
韩钺不敢多看，道了声谢就接过胡饼，低着头默默地啃，心里乱七八糟地想：说什么“半大小子”，恩公瞧着年纪也不大，说得好像他俩差了许多岁似的。
若恩公是个姑娘家，就冲这救命之恩，他、他怕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就算恩公真大他许多岁，那他……也是愿意许的。
不是有句话说“女大男，抱金碗”嘛？
可惜恩公不是女人。
哎哎！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心里虽是这么谴责自己，韩钺嘴上却忍不住问：“恩公，你多大啦？”
裴仙渡说：“二十。”
韩钺眼睛微微一亮，兴奋地小声说：“我好像记得我是十七岁。”
裴仙渡打趣说：“很好，你又多记起一点事儿了。”
韩钺想事儿有些入了迷，欢喜地说：“恩公可曾听过一句话，‘女大男，抱金碗’。”
话一出口，韩钺就一下子醒过神来了，脸颊羞赧地红了起来，暗骂自己怎么就一时得意说出这种孟浪话？恩公会怎么想他？
正心里无措之际，却听得恩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说的，是‘女大三，抱金砖’吧？”
韩钺见恩公没有多想，心里松了口气，顺着恩公的话问：“是‘抱金砖’吗？‘金碗’不也是一样的吗？反正都挺顺口的。”
裴仙渡乐得笑了起来，“‘抱金碗’那是你自己发明出来的吧？”
话到这里，裴仙渡才想起来，这位男主前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后来成了一方首领，才慢慢学着认字。
也亏得韩钺跟他说话一直都很礼貌，听着也有些文绉绉的，裴仙渡此前都忘了这位少年男主其实是个没文化的文盲军汉。
“估计是我记混了吧？”韩钺有些憨憨地笑了起来，“反正意思就那样，能听懂就行。”
说到这里，韩钺突然想到，恩公二十，他十七。
那恩公不就正好大他三岁吗？
女大三……
不，男大三……
男大三，抱金砖。
这不也挺顺口的吗？
韩钺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他赶紧低头咬饼子，好像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事，羞得满面通红。
又半张胡饼下了肚，食欲压过了羞臊劲儿，韩钺觉得肚子还是空空的，仿佛没吃似的。
可他已经吃了整整一张胡饼，连带着把恩公的那半张也给吃了，哪儿好意思再说什么没吃饱。
裴仙渡却是看出了这小子的尴尬劲儿，从布包里又取了张胡饼递过去。
韩钺心里感激，又觉得不好意思，脸颊变得红扑扑的。
他低着头连声道谢，接过胡饼再啃起来的时候，动作总透着股羞涩劲儿，心里暗想：恩公好贤惠，对他真的好温柔，好体贴。恩公要是个姑娘家，他肯定就、就……
“我这趟出门就只带了三个胡饼。”裴仙渡打趣说，“这个饼子吃完，今中午可就没有了；剩下一个留到晚上吃。”
韩钺的旖旎心思被打断，心虚地红了脸，赶紧乖乖点了头“嗯”了一下。
裴仙渡抿嘴发笑，觉得韩钺这模样就像只大号仓鼠，怪可爱的。
第二块胡饼下肚，韩钺虽腹中仍有余量，但也感到差不多了，起码不饿了。
裴仙渡看着韩仓鼠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免有点咋舌。
一张胡饼大约有半斤重，配着浆水或是粥一起吃，通常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两顿。
韩钺一口气吃了两张胡饼，还喝完了一筒浆水，等同于一次性吃完了一个成年人四顿饭的量，就这居然还只是一副半饱的样子。
裴仙渡默默在心里把对方的绰号从“韩仓鼠”变成了“韩饭桶”，就仓鼠那点饭量，实在是没法跟韩钺齐名。
“操，这么大热的天儿，三娘子非要咱们出来找人。哼，就她那情郎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韩钺那小子他妈的就是命好，仗着长了一张好脸，军中那是一路给他行方便。”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议论声。
这群人嗓门很大，口音驳杂，且脏话成瘾，说话很是粗鄙。
裴仙渡起初心里一喜，这是柳三娘派来找韩钺的人？
那他可以把韩钺送过去啦？
但听这些人语气不善，裴仙渡又谨慎了些。
说话的这群军汉一共有三人，从西北边沿着涪江往他们这边来。
想起这些人说韩钺长得好，裴仙渡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年郎。
这位少年男主穿着粗布褶袴，宽肩虎背，哪怕坐在那儿不动都极具威慑力，确实是威猛不凡。
一张俊眉清目的脸偏偏留满了络腮胡子，若不是裴仙渡知道这小子才十七岁，光看这扮相还以为这人起码三十岁了。
韩钺听到那群汉子看低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察觉到恩公在看他，韩钺脸颊微微烫了起来，想要辩解一番，偏自己又失了忆，都不知道该从何辩起。
“那群人说话多酸呐，一听就是嫉妒你。”裴仙渡看出了韩钺的心思，笑着出言宽慰，“就凭你这一身体魄，我就知你是有真本事的人。那群人怎么拿你的长相说事儿都没用。”
韩钺心里动容，恩公救他、怜他，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替他缓解尴尬。他是修了多大的福分才能有幸碰到这么好的人。
“可不就是？那小子就一个小白脸，毛都还没长齐呢就学人家‘美髯公’留一把络腮胡子。呵，以为留把胡子就能充爷们儿了？”
“妈的，提起这个老子就来气！营里的那群女兵看到韩钺就转不开眼。”
“以前韩钺没留胡子的时候，她们奚落老子们不知道像韩钺那样收拾得干净精致，说老子们又臭又糙。”
“等到韩钺留起大胡子了，嘿，她们又转话头了，说什么韩钺就是真爷们儿，越糙越有味儿。”
“我可草他妈的，敢情韩钺怎么样都行，咱们却是怎么打扮都不合那群娘们的眼！”
那仨汉子骂骂咧咧的，张口闭口都是脏话，越说越来劲儿，显然对韩钺这个“男人公敌”积怨已久。
裴仙渡听了这么小会儿，也听出点名堂来了。
他转脸打量了韩钺几眼，调侃说：“你该不会是因为别人说你精致好看，你才故意把自己往糙里打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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