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仙渡持刀的手一顿,心底涌出一股莫大的荒谬感,“你们是朝廷军?!”堂堂朝廷军居然假扮马匪掠杀百姓,地方军政系统竟糜烂到了这种程度!
夏侯冲也是惊怒交加,他出自将门世家,对军中职位也比旁人清楚。
“押衙”不同于一般武官,这个职位只有节度使的亲信才能担任。
今日,这个自称“李猛”的节度使府押衙敢公然领着牙军为祸石瓦村,只怕是剑南节度使李烈有意为之。
近旁的一个大胡子“马匪”因腿部中箭又中刀,躺在地上起不来,在心里大骂李猛:「这个软蛋居然就这么把他们一群人的底细给透了出去!」
如今否认也没意义了,大胡子索性豁出去嚷道:“没错,我们就是朝廷军!我们怀疑你们村的人跟叛军勾结,特地来剿匪!”
裴仙渡怒从心起,一脚踹向大胡子腹部,斥骂道:“畜生!”这群朝廷军分明是冲着掠杀村民来的,却还要倒打一耙,污蔑村民是叛军同党,真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畜生?哈哈哈哈……”大胡子嚣张大笑起来,睨了眼周围的村民,“诸位以前非富即贵,哪个没干过欺压百姓的事情?我若是畜生,在场的各位全都是畜生!各位畜生应该要感谢今日来清剿你们的是我们剑南牙军,若来的是叛军,你们只会死得比现在惨千倍万倍!”
“胡说八道!”一个青年村民气红了眼,“我跟我父兄从未做过欺压百姓之事!你们剑南牙军骄横不法,如今指良为匪,分明是想拿我们一群良民的人头去冒领军功!”
裴仙渡有些诧异,一般村民可没有这般见识,再一想到方才大胡子说这些村民曾经全都非富即贵,他心里更是狐疑,当即走到夏侯冲身旁低声问:“咱们石瓦村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侯冲正气得牙痒痒,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带着几分不知是嘲讽他人还是嘲讽自身的神色说:“咱们村属于流放者安置区,你说我们这些村民是什么来头?”
裴仙渡吃惊不小,这才知道,“那你们这群人以前不是当官的,就是贵族?”原书里只是简单提了点原主在石瓦村的虐恋情事,可没详细写石瓦村是什么来头,更没写村民们是什么身份。
“哼……”夏侯冲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高傲地道,“你当谁都能称贵族?这里的大部分人以前也不过是个官吏,算什么贵族?”
裴仙渡无话可说,这个时代贵贱分明,小瘸子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虽然表示理解,但实在是接受不来。
“什么叫‘冒领’军功?”大胡子嚣张狞笑,“我们剑南牙军从不会冤枉一个良民,说你们涉嫌通匪,那就一定是有通匪之事!”
裴仙渡听得怒火直冒,这群牙军骄横过甚,想杀人就杀人,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一点没个顾忌,跟群残暴匪徒有什么区别?!
“你少在这儿颠倒是非!”又一个青年村民气得发声,“冒杀百姓形同造反,我要告到州府去,叫你们节度使跟你们一起完蛋!”
“哈哈哈哈……”大胡子大笑起来,“有本事你去告啊,你看州县府衙敢不敢接你们的状子!你们这是涉嫌通匪,难道州县官员敢跟你们一起通匪吗?”
众人脸色大变,牙军竟已嚣张至此,在剑南道只手遮天,竟是连州县官吏都敢随便攀污?!
裴仙渡也是惊怒不已,暗道方才那青年还是太天真了。剑南牙军都敢公然冒杀百姓了,可见地方军政系统已有多么糜烂、不靠谱。
更何况,剑南节度使作为整个剑南道的最高军政长官,底下的州县官员有几个敢跟节度使对着干?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村民中竟还有人寄希望于通过向府衙申诉来制裁牙军,岂不天真可笑?
只怕这些村民前脚刚状告完牙军,后脚就会被府衙投入大牢,轻则吃顿板子,重则命都没了。
“我劝你们赶紧把我们放了!”大胡子见村民们面有惧色,愈发猖狂起来,“到时候,我会在节度使面前为你们求情,死的那些村民才是通匪奸民,你们活下来的这些则是迷途知返,还帮着我们牙军平匪,非但无过,还算有功……”
裴仙渡脸色越来越冷,大胡子分明就是在放屁!牙军滥杀百姓,这事不管捅到哪儿都是杀头重罪,不然这群牙军一开始也不会假装成马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暴露。
村民们要是真信了大胡子的话,今天把这些个牙军放了,不出明天,这些牙军就会带着人杀回来,将整个村子的知情人全都杀个精光!
可以说,从这群牙军冒充马匪杀进石瓦村的那一刻起,整个村子的人就已经没退路了。
裴仙渡阴沉着脸走到大胡子面前,一脚踩在大胡子的脸上。
大胡子大怒,“你他妈敢……呃!嗬嗬……”
嚣张的话语一下子变成了宛如破风箱抽气的声响。
裴仙渡手起刀落,沿着大胡子的脖子缓缓用力一划。他才不会一刀斩了大胡子的头颅,那样只会让大胡子死得太轻松了。这人残害村民,害这么多条人命无辜惨死,还毫无悔意,就该痛苦死去!
“嗬嗬……”大胡子双眼暴突,脖子汩汩冒着血,痛苦地抽搐起来,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捂住破缝的喉咙。
裴仙渡站在大胡子身后,脸色森寒,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索命修罗。
夏侯冲心中巨震,缓缓放下手中已经半举起的臂张弩。他刚下决心要射杀大胡子,却没想到裴仙渡会比他先一步出手。
这人如此杀伐果决,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杀神临世,那一身气势比权势更骇人,让人油然生出一股想要拜服的冲动。
夏侯冲突然回想起,昨晚裴仙渡说只是跟他们兄弟俩暂时凑合,他当时嗤之以鼻,根本没把裴仙渡一个乡野村夫放在眼里。
可在这一刻,夏侯冲蓦地意识到,裴仙渡根本没说大话,这人从始至终都是实话实说。
夏侯冲心里忽地生出一种堪称荒谬的恐慌感,他先前根本不在意裴仙渡会不会一直跟他们兄弟在一起。
可现在,他居然因裴仙渡可能会离开他们而感到心慌。
就这么一个人,若是想要走,他有那能力留得住吗?他拿什么去留?
全场寂静无声。
其他人也是心神俱震,根本没料到裴仙渡竟是如此果决有魄力。
韩钺有些痴痴地看向恩公,眼里全是钦佩,甚至还带了点似是而非的倾慕。
裴仙渡处在众多目光注视中,却浑不受扰,只面无表情地走向那个自称“李猛”的青年马匪。
李猛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地在地上往后缩,哆哆嗦嗦地道:“你不能杀我!我叔叔不会放过你的!”
见裴仙渡根本不受恐吓,李猛惊慌改口,“你、你……可以找我叔叔拿赎钱!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叔叔能给你三千贯!”
裴仙渡脸色都没变一下,刀锋直指李猛。
李猛吓破了胆儿,惊叫着改口道:“三万贯!我叔叔能给你三万贯!”
便是三十万贯都不管用!
这群牙军都没给他们活路,他又怎么可能给牙军活路?
裴仙渡手上一个用力,刀尖穿破李猛喉咙。
李猛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估计到死都不相信有人敢这么杀了他。
众人鸦雀无声。
裴仙渡很冷静地说:“牙军已经全死了,我们跟剑南节度使算是结了仇,大家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是肯定的。
可到底往哪儿去呢?
众人面面相觑。
裴仙渡睨了眼满地的尸体,“离开前,我们得先把这些尸体处理了。我需要人跟我一起搜捡尸体,还需要有人在旁边负责登记搜捡所得。大家可以清点自家损失,我会拿这些所得补偿给大家。”
裴仙渡掷地有声,有条不紊地做着安排。
众人不自觉地就把他当成了话事人,相信他能带领大家走出当前危机。
几个青壮主动走出来参与搜捡尸体。
其余人回家清点损失。
夏侯冲看着这有序的一幕幕,心情更是复杂。就裴仙渡这样的人绝非池中物,他们夏侯家怎么留得住?
裴仙渡可不知道小瘸子在怎么想他,他兀自蹲到李猛身边,搜刮这人身上的东西。
李猛乃是剑南节度使李烈的亲侄子,这人的随身携带物品自然不是一般牙军可比,裴仙渡留着这些东西能有大用。
裴仙渡先是从这人脖子处掏出了一枚长命锁,金镶玉的工艺,上面除了刻有李猛的生辰八字和生肖,还刻有“金麟腾云承永寿,玉锁镇魂保长庚”两行字。
看得出李家人对李猛甚是疼爱,巴望着李猛能平安长寿。
裴仙渡只觉得讽刺,将长命锁揣进怀里,又去搜其他东西。
李猛用的东西还挺讲究,簪子是玉簪,韘也是玉韘,玉质剔透,想来是上等的和田玉。
腰上的蹀躞佩戴有磨刀石、火石袋、针筒、药囊、香囊、解结锥,可谓应有尽有。
这周上榜啦[垂耳兔头]
开心
明天双更,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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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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