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养心殿里的孔雀蓝釉香炉燃着袅袅檀香,永德帝穿着件龙蟒掐丝宝蓝锦袍,腰间戴龙纹佩,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位大伴,“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还和三岁小儿似的,在宫道上大打出手?”

曹贤面上全是伤,形容凄惨,爬过去抱着帝王的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皇上,您看我被那李鱼打的?要不是主儿指示?他一个小小少监会对西厂总督下狠手吗?它东厂提督程淮之早看我不顺眼了啊。表面上看着是打我,实际上是对您大不敬啊。”

帝王神态愠怒,他忌惮程淮之功高盖主,那民间的传闻“二皇帝”早就传进了他耳朵。

之前程家满门抄斩的令是他下的,程淮之会不恨?看着良顺,内心里估计早就恨毒他了。

这几年来,朝堂上太上皇留下的隐患已被程淮之雷霆手段肃清的差不多了。不可否认,他是把锋利顺手的刀,可东厂势力如日中天,已然成毒瘤了,他若不放权,这提督的位儿就换个人来做。

“程淮之,那李鱼为何动手?你来说。”,他缓缓地问,给了对方解释的余地。

程淮之面容苍白,似大病一场过似的,咳嗽了几声,“李鱼,你有什么隐情你就说吧,倘若你出手有因,那皇上想必也不会怪了你去,可你若是肆意报复,我也保不住你了。”

李鱼立刻跪倒在地,清泪滑落到下颚,陈情道,“皇上,您也知道,这宫中太监和宫女们爱结为对食,虽说咱们不算男人,可房里也有个知冷暖的小娘子话话家常,更为主儿分忧。”

“祈春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但曹贤欺男霸女,亲眼让奴才瞧见他调戏祈春,一时急火攻心,才行了下策。圣上您说他曹贤不惧纲常伦理,哪天手伸到后宫妃面前可怎么办?”

曹贤一听大怒,急急忙忙表忠道,“皇上你不可听信这小子构陷于奴才啊,说不准是他们命令那小宫女来勾引奴才啊。您明察。”

帝王眯着眼,斜睨了一眼曹贤,这小子色胆包天,才能平庸,若不是他忠心耿耿,断然不会重用他。但怎么办呢,这打小就陪着的大伴捅了篓子,只能替他周全了。

他甩着大袖,俯身把跪倒在地的程淮之扶起来,外人眼中狠辣的阉官,如今看上去像温顺体弱的大猫,面白如纸,神态羞愧,后脊摇摇欲坠,像疾风中颤抖的青竹,惹人怜惜。

帝王见此不由得和缓了语气,体谅道,“这李鱼爱妻心切,朕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这良妃让人欺了去,我也不会饶了对方。”

“李鱼,你我不罚了,可你主子管教不力,我要罚。”,说罢又像良心发现似的突然体恤起程提督来了,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问话里仍夹杂着试探。

“爱卿,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这京城里每到夜里有人**,民间传闻是鬼火作祟,朕得罪了神灵,正讨伐于朕呢?那些大胆刁民!这个事儿不是爱卿办,朕不放心呐。”

这时有了点权利的帝王,心偏的可怕,程淮之心知肚明,主动交权总比被逼着再交显着体面。

左不过西厂的废物,他总有求着他回来的时候,不急,正好借着李鱼的事儿暂时退了这朝堂,看着虎视眈眈的敦王和太子斗上一斗。

“臣无碍,为皇上分忧正是臣的职责,只是臣这身子不争气,之前上狱里看了先师,可能是郁结于心,又或者是偶感风寒,总是不爽利。”

“我看太子刚回来,这事让太子办如何?曹总管督查,连着我手上的私盐案也接了吧。臣也好在司礼监修养歇息,待病症全消了再来替皇上分忧。”

程淮之细眼半眯,内里着淡红衬衣,肩膀胸上缝蟒补,腰间系着扁辫,更显得他相貌美艳,体面讲究。他利落地撩起曳撒,狠狠磕了头,端得是忠君之态。

怎么看这样一个玉人都不会谋下犯上,更何况虽说他父母老子被他处置了,但那都是秉公办事,他自个想必也能想明白。这几年更是面面俱到地替他和朝臣周旋,不然那帮言官早就骑在他脖子上了,一下子离了他,这能行吗?

想到这儿,永德帝狐疑地打量他,不过他怎会主动放权?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自家老师在狱里也不急着捞出来,而是凡事顺着他走?难不成他确是忠君之士,是他冤枉了他?

帝王本就多疑,这一会儿心里想了不少,已经怀疑起打压程淮之的决定来了,毕竟刀钝了再用起来可就不顺手了。

但是帝王落子无悔,既扶持了这曹贤,就且看看他的本事。

事已至此,削权还是要削的,皇上复笑了下,带着皱纹的眼尾炸开了花,“淮之心意已决,那朕只能等大伴康复了,再给你指派公务了。”

“那鬼火案就让太子接手,私盐案让曹贤去办,让他将功补过。你看可好?大伴的批红权朕不夺,这内官里唯你最有才情,压得住那帮内阁大臣,只是劳累大伴你病中还要批折子。”

程淮之:“臣责无旁贷,皇上待臣是极好的,臣当为皇上解万难。还有一事,太后娘娘在皇陵祈福,奴才去看过,那里潮湿阴冷,万一太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儿,鬼火案还没解决,我朝福星又出了问题,恐影响皇上声誉啊。您看”

皇上听了程淮之奉承的漂亮话,心里舒坦了不少,这点小事当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大伴忧虑的在理,我即可拟旨让太后回永和宫,但每日诵经少不了,只是得减少外出。”

说罢解了腰间的龙纹佩,直接挂在了程淮之腰间的扁辫上,言辞柔和中带着威严,“淮之,你是朕的大伴,旁人敢欺你,见佩如见朕,看他们敢如何猖狂。如今这王爷和太子都成年了,朝堂上急着站队的不少,你且替朕私底下查查,结党营私的直接拉到大牢里审,定罪也无妨。”

程淮之笑的潋滟,面容在烛台的灯下如玉剔透,病美人,病美人,自古以来好颜色的人总会得些优待。

帝王如今收回了权,念起他往日的好来,看他病的不轻,眼神不忍,把门口的小内侍叫了进来,让太医上司礼监候着给程掌印调理身子。

程淮之谢过皇上,不轻不淡地扫了一眼地上诚惶诚恐的曹贤,弓着腰后退着出了大殿,李鱼也小心地跟着出来了。

李鱼着灰色太监服,面上还心有余悸,抿嘴问道,“督公,你说这回皇上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虽然送了你御赐物也没剿你的批红权,但好几个案子都给了那曹贤,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冲动了。”

程淮之低头瞧了眼扁辫上的龙纹佩,讽刺地笑了下,给这皇家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狗,说踹就踹了,还念旧情似的给了这破物件打发他,还好,他不是忠心的狗,他是狼,有些规划也得提上日程了。

刺眼的日光照在这玉佩上像直直射进碧绿深潭似的,透出股生命力来。皇上用的能不是好东西吗? 但也就比安南之前进奉给他的玉石稍微次了一点,且留着吧,聊胜于无。

他抬手用织金团扇遮了下太阳,答非所问,“之前装好的一大箱白银和之前八王给的瘦马一并送到曹总管府上了吗?”

李鱼虾着腰称是,复又疑惑地追问,“督公,儿子不明白,怎么还要给那曹贤送钱?他不是我们仇敌吗?”

程淮之极浅地勾了下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方才让了那私盐案,正是因为涉事之人是敦王,那个急功冒进的蠢材急于用钱,手都伸到了盐铁司去,我不和他同盟却也不会直接得罪了他。让曹贤揽过去不是很好?他那么贪财,收下敦王贿赂的黄白之物,他还怎么脱身?难不成把自己也供出来。”

“他攀咬先生一事,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届时先生出狱,罪魁祸首们需亲自跪请,还得配八副仪仗,最后让先生风风光光地,清清白白地致仕。”

李鱼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笑着夸赞道,“干爹这一手妙啊,一石二鸟。原那白银您是替敦王献的,那咱就等着瞧狗咬狗了。这事儿还提前和太后说一声不?”

提到太后,程淮之咳嗽几声,顾左右而言他,“你和祈春的婚事在即,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李鱼眼珠子提溜转一圈,和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高声喊着不远处的轿夫,“移驾皇陵。”

说罢讨好地笑着,“督公提点的是,自家侍女出阁,当然得提前问过主儿,我这就问候太后去,劳烦督公跟我走一趟吧,您是我干爹,这提婚一事,您合该在场。”

程淮之勾唇,笑而不语,手中团扇晃了下轻敲了下他额头,随即踩着他的背上了布辇,轿夫们稳稳当当地抬着朝皇陵去了。

那头魏杏瑛得了圣上的旨意,带着双银从皇陵出来了。

她瞧着外头暖烘烘的阳光,心里如释重负,终于能从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出来了,不知皇上怎么大发慈悲了,许是日头好心情也好吧,她惯来不爱多想,得过且过,活得简单。

只见她今日穿着紫金织团花对襟褙子,快入夏了,配了条单层内衬的襦裙,鬓间插了支红石榴银钗,和宫道两侧锦簇的花团很是相配。

双银扶着娘娘,也笑嘻嘻地,叽叽喳喳地在一侧说着话,像个百灵鸟,她眼神很尖,一眼瞥见不远处而来的布辇,惊呼道,“娘娘,你快看,那是督公的步辇,难不成这回咱们能出来又是拖了程督公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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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太后的第二春
连载中鼠胆一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