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问什么

祈锦期间醒过一次,天花板浸在黑夜里,风挤着窗缝吹得纱帘微微翻动,他茫然地睁着眼,有点分不清时间地点。

脑子生锈一样转不动,发出的咔咔声与钟表走针完全契合,连着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一路向下,心跳跟着合拍,有规律地敲击他的耳膜。

身侧传来不轻不重的呼吸声,祈锦猛然惊醒,睡意全无,心里发慌又发毛,起一身鸡皮疙瘩。

正想拍开灯看看这人是谁,寂静的夜里响起一声鼻音,很轻,很短,之后再也没动静了。

江已行熟悉关于祈锦的一切,祈锦同样如此。

人能凭借音色不同辨别彼此,祈锦可以听出属于江已行的呼吸,他的鼻息,叹气,脚步声,一切难以察觉的细微末节,通过简短的音节去判断喜怒,好像他们本该是共享骨血,融为一体,再难分你我。

正常人都有一个鼻子,一个嗓子眼,祈锦也觉得这些大同小异,可他就是能揪出那么一点的不同,哪怕微乎其微。

曾煎熬过无数个日夜,在身后追随他的背影,在枕边聆听他的呼吸,不用去铭记也无法忘却。

他以为自己会淡忘,像是一颗盐粒溶于水中,不断地稀释,但那些熟悉的一切沉淀在岁月,越磨越深刻。

思绪逐渐回笼,祈锦想起零碎片段,从他在公司的失控,倚靠一星半点的意识跌跌撞撞跑到古董店,和几个菜鸡做了一会儿游戏,再往后江已行托着他上楼。

拼拼凑凑,终于全想起来了。

他暗自叹息,自己就那么点出息。

江已行习惯房间敞着一盏夜灯,考虑到祈锦睡眠浅,丁点的光线嫌刺眼,睡前还是熄灭了。

屋里正黑,看什么都是一团黑影,心里说不出是满还是空,祈锦蛄蛹着身体小幅度向后挪,感知江已行的位置,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挪得小心翼翼,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夜里放大数百倍,有一万只虫子爬到耳朵里啃食大脑,时时拨动里面那根弦。

不知过了多久,慢动作重复几次,手肘杵着有些发麻,直到后背抵上硬硬的东西,他浑身僵直,神经紧绷,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去听那边的响动。

“又难受了吗?”

江已行根本没陷入深度睡眠,浅浅闭上眼,脑子乱如麻,他正搁那胡思乱想理不清,忽地被触碰到手指,直接睁开眼清醒过来。

他冷不丁一出声,祈锦胳膊撑身体的动作卡在半截,一松力顺势倒在枕头上,拽着被子开始往前蹭,这才发现刚刚挪了好大一块。

两米宽的床,他伸直手臂够不着床沿,江已行是留了多大的位置给他?

“醒了就不理人,这么嫌弃我吗?”江已行笑了一声,手臂隔着夏凉被搭在祈锦腰间,没太在意他的态度,重复了一遍,“还难受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祈锦索性“嫌弃”做到极致,声势浩大来个乾坤大挪移,将江已行的半拉被子给拽跑了。

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人,隔着银河一般遥远的距离。

江已行睡前窝在床的右侧,留了相当大的位置,最保守的睡姿避免压到祈锦。

祈锦一躲他,他又不乐意了,忘记自己的初衷,满脑子都是不爽。不爽中又暗自把他们安在“冷战状态不得不睡一张床的夫妻”身上。

身份一代入,江已行就想去哄老婆。

床垫塌陷,他伸出一只手在祈锦腰身绕了半圈,放松地耷拉到腹部,另一只手撑住身体微微用力,把自己带过去了。

哄老婆第一步,舍下面子适当示弱,还得死皮赖脸,打不跑骂不走,那么多年他早就把祈锦那点脾性摸得透透的。

被子的薄度不足以阻碍鲜明的触感,更何况刚才一番折腾搓成窄窄一条,胸膛以上大腿以下全没盖住。

这下祈锦没有躲,他再躲就掉下去了。

江已行也没给他机会,腆着脸往前拱,除了中间堆起的被子挡了一下,其余的地方能贴的悉数贴一块。

鼻尖有一下没一下蹭在他后颈,牙齿叼起块软肉缓缓厮磨,江已行找准时机支起左腿挤入腿缝,单手牢牢锁住祈锦,让他动弹不得。

祈锦抽一下胳膊,被身上的重量压得喘气也费劲,像是忍无可忍,又像是束手无策地彻底放弃抵抗,“这样舒服吗?”

声音闷闷得从耳后传来,“舒服。”

这种切实拥有祈锦的怀抱让他打心底里踏实,有股电流从指尖蔓延神经脉络,带着兴奋的信号传递到每一个细胞,叫嚣着心满意足。

他是舒服了,祈锦感觉穿着身铠甲,紧梆梆贴在身上。

古董店周围环境很静,黑暗里屏蔽视觉,别的感官格外明晰。

江已行手也不老实,摸上他胸口的疤痕,从头到尾滑过,指腹怜惜地揉搓抚摸,始终流连那处。

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江已行只是吻啄吻他的肩胛骨。

祈锦抛出话题,率先发问:“你不想问什么吗?”

关于他的不告而别,关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伤痕,关于他们的是非……

不好奇吗?随便问点也好,要不然他总觉得空落落的,脚踏不着实地。

干燥的唇一张一合,江已行不答反问:“你想说吗?”

不安和焦虑包裹他快要透不过气,找不到宣泄口,不住地往本就膨胀的气球里面填塞情绪。

只有用把骨骼捏碎的力度,让他暂缓抛弃杂乱无章的一团糟,融化在炽盛拥抱。

祈锦沉默了,听见江已行说:“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不问。”

用不了多久,等他解决完麻烦。

祈锦心事重重,在强大的束缚下主动放空,昏昏沉沉睡过去,胸口的疼痛减缓了不少。

次日,孟月新拎两兜塑料袋,装着从早餐店买的烫手灌汤包,边走路边敲屏幕回消息。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闭着眼都能知道在哪里拐弯,直走多少步就到了。

抓手机的那只手试着用手背去推门,余光瞥见台阶边缘蹲着个活物,看见他来了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也不说话。

孟月新吓一跳,忘记脚下还有一节台阶,踩偏了差点栽个跟头,下意识扶住门,手机屏幕扣上门木板。

一连串事件发生的太快,季祺来不及反应,眨眼间工夫贴着眼前荡来一兜热气腾腾的灌汤包,距离一厘米处又荡回去了。

碍眼的东西拿开之后,季祺正对上脸色不妙的孟月新。

“你坐这干什么,里面有鬼还是老大又裸奔了?”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江已行在他们面前挺注意形象的,就有一次光着膀子在一楼晃悠,说不准是下楼忘记套衣服,还是单纯秀他精壮的身材,结实的肌肉富有美感,平时穿得人模狗样还真没看出来。

孟月新眯缝着眼,摸摸自己的胳膊和腹肌,跑角落黯然神伤去了,下定决心要健身锻炼。

也许是男人的胜负欲作祟,彻底激发他对身材管理的信念,为此他特地办了个卡,有事没事往健身房跑。

成天介看见江已行,一想到他衣服下硬朗壮健的肌体,孟月新羡慕嫉妒得牙痒痒,也非常真诚地表示赞美。

反正季祺没流口水。

他当时趴在冰箱找雪糕,一见朝他走来的江已行,不像孟月新那般极为夸张复杂的表现,反而迅速转过身,活像见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不用关门了,我取个东西。”江已行走到他身后,拉开半掩的冰箱门,越过他拿出冻好的冰沙。

季祺步伐略显沉重,一眼都不看他,同手同脚挪到厨房水槽前,拧开水龙头冲洗雪糕袋。

孟月新一脸纳闷,倚着门框看他往脸上泼了一捧水,接着水流戛然而止,季祺手撑理石桌面低下头,水珠顺着下巴滴到地面。

“鬼上身了?”孟月新问。

江已行手里捣着冰沙,加了几片薄荷叶,清新的气味飘逸出来。

被薄荷味道刺激鼻腔,季祺恢复些许理智,抹一把脸甩甩手,目不斜视从两具身体的缝隙挤出去。

季祺听出他的调侃,将头埋入膝盖。

说起这,怒气一扫而空,反而被另一种叫做“好奇”的心理占据,孟月新蹲到他旁边一脸八卦,“你那时是不是害羞了?”

季祺不答话,孟月新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没个正行继续逗他,“因为什么,看见老大身材好,你感到羞愧?还是说,你暗恋老大?”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可能,孟月新被自己疯癫的想法吓到了,挥了挥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正想问出个所以然,但见季祺终于不当鸵鸟探出头,双臂抱膝睁着眼睛看他,孟月新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的想法没挥干净反而愈加强烈,埋下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呼呼生出一个小苗。

“真,真的?”孟月新觉得自己神游天外,飞到天边被佛祖一掌拍回来,双腿打颤有些站不住,话也说不利索,“真的是……暗恋老大?”

还没等他思维发散到收不住,季祺眉间一凛,脸红的不行,“当然不可能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就是光着,就算换成你也是一样的,我有点不太能接受。”

他越说越小声。

真的要吓死了,孟月新不敢说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江已行身边站着季祺,想想就毛骨悚然,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哎我天,你这么保守。”他将心放回肚子里,笑着拍季祺肩膀,“你没洗过大众浴啊,搓背的那种?”

季祺摇摇头,问:“光着搓?”

脑子里合时宜钻进一个画面,雾气腾腾的泡澡池,里面横七竖八躺着赤条条的人,搓背的帅哥潇洒地挑眉,拍大腿让他趴过去。

季祺低头一看,衣服不翼而飞,再一看,帅哥身上只挂着水雾。

天,那能是正经搓背吗?

“咋那么能想呢。”孟月新斜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光着还不行,人搓背的还跟你一块?那成啥地方了。”

“下次哥带你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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