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只能停在距离庄园大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再往前走已经是私人领地，非客勿扰的牌子大得像是要昭告天下。
小毛和镜灵在书包里闷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得到时间能钻出来，赶紧冒出来透透气。
只是刚一出来，小毛就被面前的景象吓到了:“山神庙不是塌了吗！我们这是……”
它环顾四周，惴惴不安地窝在李爻的背上:“我们这是来到地府了吗？”
李爻正跟在蒋明晟后面走，对它的话感到好奇:“为什么是地府？太阳还没落山呢。”
“地府也有太阳啊，”小毛说，“地府就是颠倒了一下而已，这边有的，地府也有，人家很发达的。”
“这你也知道。”李爻笑了笑，以为小毛在编故事玩，没放在心上。
他更关心的是，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别说小毛了，他自己下车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无论是布局，还是建筑风格，几乎相当于把山神庙原样搬了过来。
微风吹动了树叶沙沙响，李爻深吸了一口气:“哥哥，这是……”
蒋明晟走在他面前，说:“嗯，这是薛文卓建起来的。”
李爻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他想再供奉山神？”
但是有这个必要吗？如果真的非常虔诚，非常想要求助山神，直接去他们村子不就好了……
薛文卓，怎么会知道他们村子里有山神？这个建筑的存在显然不是一个小工程，他可能已经准备了十几年。
成实吗，这一切都是成实告诉他的，所以他的目的是将山神据为己有？
李爻心情复杂。
蒋明晟笑了一下，但是表情没什么变化:“猜错了。”
想来也是，李爻叹了口气，应该不会是这种走向。
他想要的话，直接把那个村子的地皮买下来都行，没有必要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再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
大费周章，到底要做什么？李爻想不明白，他更担心等下蒋明晟要面临的状况。
镜灵也悄悄出来散心，只是它比小毛更敏感，刚一出来，立马感觉不对劲:“这里好像还有其他灵。”
李爻:“什么？”
听到这话，小毛也支棱起来，在前面又重新转了一圈:“好像……确实还有。”
镜灵:“要你有什么用，什么好像啊？就是有！就在那里面！”
它说的是那个酷似山神庙的建筑，李爻在心里管那地方叫赝品。
蒋明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别乱跑。”
镜灵急急地飘到他身边，这些天他们已经熟悉了许多，镜灵不再像最开始一样那么恭敬地对待蒋明晟，也许是因为已经确定他不再做山神。
“小明，你说嘛是不是？那里就是有很多灵的气息，你肯定能感觉到的。”
蒋明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爻登时握紧了兜里小铲子的柄:“会很危险吗？”
小毛说:“不会的吧！我都没有感觉到一点点不友好的气息，应该就是一些混混沌沌的灵，还没有真正拥有自己的意识啦。”
这次蒋明晟开口了:“嗯。放心吧，这个地方除了薛文卓和我，不会有其他人再来。”
“等下我会去阁楼那边见他，”蒋明晟盯着李爻，话却是说给另外两个非生物听的，“你们可以逛一下，但是不要去阁楼，一定一定，知道吗？”
李爻有些不放心:“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这里吗？哥哥，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上去吗？如果有意外，我……”
也许是刚才蒋明晟的话让他紧张了起来，他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蒋明晟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放心，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一有事就叫你，好不好？你也了解山神庙，如果有人发出大动静，你在下面一定听得到的。”
李爻这才勉强能目送着蒋明晟登上阁楼，自己则一个人留在下面，和小毛与镜灵一起等着蒋明晟。
他寸步不敢离开，环视一圈，找到了那个祭台，祭台上摆放着一尊山神像。
奇怪的是，这神像似乎和村子里的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李爻的错觉，他好像在神像的脸上看到了类似悲伤的情绪。
错觉吧？那时候他还把神像的脸当成了蒋明晟的，其实那么多年，山神像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烂大街的形象，跟蒋明晟压根扯不上关系。
小毛绕在李爻的手臂上，怕他误触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心哦，爻爻。”
李爻:“……”
李爻:“我没有那么笨。”
镜灵则又钻进了书包里，在里头闷声闷气地说:“这里好挤。”
李爻站在空旷的正殿中间，一时间有些莫名:“谁挤你了，小毛吗？”
小毛立马大叫:“瞎说！我这不是给它腾地方了吗？你看你看，我屁股都没有进书包。”
就算它这么说了李爻也无法主持公道，小毛一整个都是黑的，平常说话李爻都没找到是哪里发出来的动静，谁知道它屁股在哪里。
李爻只好把它从自己的背上拿下来，抱在怀里:“好了，这样你就有清白了。”
小毛哼哼唧唧的，显然是很不服。
镜灵在书包里说:“我没说这个啊，我是说这个地方都被灵给占领了，大的小的，挤死我了。”
“你们两个感觉不到，但是我受不了了，能出去不？”
李爻:“……”
李爻:“这么多？”
镜灵:“我在外面就说这里特别多的灵了，你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小毛呵呵，但是却从李爻的怀里钻出来，很贴心地把镜子团在自己身体里，然后往外飘去:“你本来就没死也没活的。”
李爻没动，他不能离开这里，不然可能会错过蒋明晟的呼救，于是只能嘴上叮嘱:“你们两个不要乱跑，等会儿我们就走了。”
等会儿就能走就好了，他又把担忧的视线落到阁楼上，咬了咬下唇，不知道现在蒋明晟怎么样了？
会不会其实已经谈崩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叫自己呢？还是说薛文卓采取了什么特别的手段……
李爻晃了晃脑袋，极度紧绷的情况下，他的脑袋充血一样混沌，越想思考越没办法组织起来清晰的逻辑。
小毛和镜灵已经飘到门口去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爻听不真切，他这会儿恍惚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个正殿的拥挤之处，整个人被闷在了塑料袋里，连皮肤都没办法呼吸。
李爻踉跄了一下，手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祭台。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凉爽的天气里，他却满头大汗，整个**的，四肢都没有什么力气，能维持现在这个站姿只是有东西在支撑他。
是那些多得要被挤出去的灵。
细细密密的声音也像蚂蚁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有个生面孔……”
“生吗？我看着很眼熟呢。”
“不是眼熟啦，你没有眼睛，怎么看？你说的是气息。”
“什么气息啊，人怎么看气息？他们的皮肉这么厚，把里面的灵梏得死死的。”
“你修炼不到家啦……”
“搞笑，明明是薛文卓的锅，我也不想被揠苗助长。”
“揠苗助长是什么？”
“让你读书你喂猪！”
“我一块石头懂什么……”
“所以哪里熟悉了？谁讲一下！”
李爻闭了闭眼睛，额头上的汗水慢慢滑落，顺着他的眼角滴下，沙沙的疼。
实在是太吵了，他哑声请求:“可以别说了吗？”
骤然一阵短暂的寂静，随后是铺天盖地的讨论声，完全不在乎受害人李爻的感受。
“他听见我们说话了？”
“好像是。”
“难道他不是人？又能听我们说话，又能被感知到气息……”
“不对吧，不是人干嘛背书包啊？受虐狂才天天想上学。”
“文盲石头闭嘴吧……”
李爻真想一头晕过去算了，这些灵的声音似乎对人类伤害极大，他感觉自己脑仁像是被针在扎。
但是不行，不能晕，他还得等蒋明晟的消息……李爻晃了晃脑袋，半靠在祭台边上，试图找到着力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反应过于平淡，搞得那些叽叽喳喳的灵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了，但是又出不去这个地方，只好还是勉为其难地跟他待在一起。
它们嘴巴闲不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代表被派出来对李爻进行询问了。
“喂，你，”它说，“你来这里干嘛？你也是被薛文卓造出来的？”
李爻喘着粗气，身上内衬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地黏在他壮实的肌肉上。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棉花中，柔软地被捂住了口鼻，快要窒息了，根本分不出额外的心神去回答。
“他好像是人吧？我怎么感觉他快要死了……”
“什么？”
“你看他，脸都通红……”
意识已经在慢慢消散，李爻的腿彻底失去力气，重重地跪在地板上，所幸下面垫着蒲团，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李爻闭上了双眼。
“爻爻！”
一声急促的叫声传来，是小毛？应该是的，除了它，没有人会用这种声音叫自己。
李爻没有力气去回答了，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靠在了祭台上，余光中看到了黑乎乎的小毛直奔自己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不太清楚，小毛看起来有些透明……跟当初要消散了一样。
不知道蒋明晟现在是什么情况呢？李爻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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