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没有急着开门,先朝门缝里看了一会儿。
不是薛令的人。
是白天那几个。
他直觉不能开门——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
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人就开始撬门了。
粗鲁,实在是粗鲁,读过书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沈陌转身,走到窗边往外翻,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他刚翻出去,门就被撬开了。
沈陌摸黑往巷子里走去,钱财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来的人不少,不管怎么样硬碰硬都不是好办法,大不了重新找个地方歇着。
毕竟自己又不是苏玉堂,没必要和人家拼命。
可屋子就那么大,他很快就被发现跑了,四五个人追过来,越来越近。
要是被他们追上,那自己大概就要被武力教训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流氓,大流氓。
沈陌一边腹诽,一边侧身往另一条巷子拐去,那些人走到拐角不知道他往哪里去,兵分两路。
分出来的人中,刚好就有白日看见的那个蓝衣人。
沈陌故意露出一点脚步声,继续将他们往前边引。
若非有意,沈陌走路是十分轻的,简直就和猫儿似的,这是他以往的习惯,无论走到哪,都要教别人不易发觉,即使是死而复生,这项技能也仍然十分令其得意。
很快,又来了一个岔路口。
沈陌择一而入,等待后面的人赶上。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黑暗中走进这样幽深的小巷,就算是有陪行者,也不免心中忐忑,但或许是因为要面子,蓝衣人与同伴都没有将担心说出口。
又是分岔路。他们面面相觑,与蓝衣人一起的人唤他:“刘兄,我们还要分开走么?”
刘江左看右看,方才听见的声音确实是人为,应当就是苏玉堂那胆小鬼。
白日,他们因为苏玉堂的话放弃找他麻烦,但回去之后,刘江却意外听说了苏玉堂被赶出来的消息——并且是早就被赶出来好几天了。
他心中羞恼,立马带人出来找麻烦,如今都走到这里了,哪还有打倒回去的道理?
“分。”刘江冷笑:“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那人也只好照做。
偏巧不巧,刘江走向沈陌现在在的那条小巷。
沈陌继续往前跑去。
在这边待了两天,虽然也不是特别久,但沈陌基本熟悉了周围的情况,知道往哪里走可以将人隔绝开。
等跑得差不多,他在地上找到一根被冻得冰冷的木棍,握在手中,等着人来。
四下无人,但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大街,十分方便跑路。
一打多打不过,一打一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沈陌在心中嘀咕一句小兔崽子,一棍狠狠砸在来者身上,只听见大喊一声,“刘兄”往前踉跄几步,沈陌补了两脚上去,转身就跑。
太他爷爷的刺激了。
然而毕竟夜晚视线不清,沈陌那一棍只打在刘江肩头,虽然疼,却并无大碍,人缓了一会儿愤怒地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急败坏,这人跑得还挺快,滋溜一下就到了沈陌的身后。
他暗道不好,也不乐了,握紧棍子决定再给他几下,刘江伸手来抢,就这么争执起来。
此处即将到达巷口,左边是一处茶肆,右边是一处两层高的酒馆,都很热闹,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沈陌眼见得不好,左看右看忽然道:“救命!在这里!!”
刘江一惊,还以为有人来了,下意识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结果只有冰冷的北风。
他立马反应过来被耍了,沈陌却已经跑出去有一段距离。
刘江愤怒的将棍子甩出去,没砸准,砸在地上断成两截,他大喊:“你还要不要脸!?有本事别跑!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沈陌:“是你先带人追我,这年头要脸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气得刘江骂的更加大声:“贱人!让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沈陌心想,骂罢骂罢,苏玉堂是苏玉堂,自己是自己。而且以前又不是没少被骂过。
谁知这时候,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右侧酒楼靠近小巷的窗户处居然掉下来一个东西,就这么砸在他的身后,不偏不倚,也就一步的距离。
沈陌感觉到东西掉下来时风的触感,应声回头,却发现刘江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
空气中,花香混合着酒气与腥味,鲜血浸染积雪,如白纸之上盛放的腊梅,并且逐渐往四周蔓延,那一团漆黑的东西头部歪斜,眼珠瞪得好像要掉出来——居然是一个人。
一个……突然死在他们面前的男人。
我草。
突如其来的命案将二人的争执打断,刘江没有再靠近,沈陌退后几步,迅速抬头看向那扇窗户。
里面没有亮灯,可借着月光,沈陌看见一个黑影往下看了一眼,随后从窗户中晃过。
不好。
他意识到不对,转身对刘江说:“快去报官!这里我守着!”
刘江本要叫出声,被他的声音打断,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我……”
这乌漆嘛黑的天里,面前突然死了人,刘江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过来时带着几分忐忑的,刚才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今看着面前一幕,脑袋一片空白,结结巴巴:“你、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万一出了岔子,我们还是一起去比较好……”
沈陌:“不可!若我们都走了,凶犯也许会回来消灭证据!”
刘江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几乎要哭出来了:“你难道不怕吗?!”
沈陌着急:“这里就在巷口我怕什么?你还不快去!”
刘江还是不动。
沈陌明白了,这就是个窝囊废,守着尸体的是自己,又不是他,这么叽叽歪歪干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那你在这守着,我去。”
刘江更不同意了——死人他也怕啊!
沈陌简直无话可说,让他去又不去,让他留不敢留,到底是要干什么?!
刘江抓住沈陌不让他走,两个人拉拉扯扯来来回回,这时候外面传来歪歪扭扭的脚步声,有人眯着眼对着巷子里问:“你、你们这是在做甚?”
那是一个醉了酒的男人。
刘江见有人来了,几乎是喜极而泣:“这、这里有一个人掉下来摔死了,快些报官!”
尸体还躺在巷中,已经流出一片血泊,那人听见“死人”两字,一开始不以为意,直到走过去时才看清楚尸体,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嘴里“娘诶娘诶”的喊,被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立马去报官。
刘江这时候想起可以与醉汉一起离开,连忙跟上。
沈陌:“……”
废物点心,就这个胆量怎么敢一个人跟上来的。
冷风朔朔,血腥味被冻住,闻上去并没有那么刺鼻了,沈陌站在尸体前,俯身往下看,心跳逐渐平稳,人也逐渐冷静。
这绝对是凶杀案,并且,凶手就是方才他看见的那个黑影。
实在是倒霉。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沈陌抱着能不能找到线索的想法,又绕着尸体走了两圈。
冷风小了些,他忽然闻到什么,又蹲下。
指尖沾到了血迹,淡淡幽香钻入鼻腔……是梅花的味道。
——方才他闻到的花香味,居然是这具尸体发出来的。
沈陌皱眉,总觉得气味很是熟悉,他蹲到腿脚发麻、手指也被冻僵,突然之间想到什么,瞳孔放大,仿佛被记忆重重一锤,整个人都晃悠几分。
他立马站起身来,看向左右,如同周遭有数百只厉鬼盘旋,浑身冰凉。
……只听见风声。
-
刘江一个人跑了回来。
夜色已深,他一回来就看见苏玉堂站在墙边,愣愣的,似乎在发呆。
刘江没多想,冲着他说:“我已经报官了!”
沈陌回神。
他看向刘江:“你一个人?”
刘江跑过去又跑过来,已经气喘吁吁:“他,他们在后面,马上过来。”
沈陌:“……方才和你一起去报官的那个人呢?”
刘江:“他?我没看见,也许也在后面……”
沈陌心中咯噔一下,喃喃:“……不好。”
随即对刘江:“离开这里。”
说着他自己朝巷子深处走去。
刘江愣了一下,没搞明白什么意思,拦住他:“走?走什么?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而且我已经同他们说了你在这,你走了我怎么交代?!”
沈陌扯出自己的袖子,简直想骂他个大蠢驴:“你还想活命么?想活命就赶紧走,别跟着我!”
那人根本不是真喝醉了,而是装的,因为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你,你什么意思?!”刘江讶然,冲着他的背影问。
然而告诉他一声已经算仁至义尽,沈陌没有义务再与刘江解释。
眨眼间,已经看不见人了。
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刘江听出严肃与紧张,虽然心里觉得苏玉堂不如自己,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觉得应该听这人的。
可是他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同样都待在顺王府上,凭什么这人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其实沈陌只是无话可说罢了。
想了想,刘江也决定离开,但他不愿与沈陌走一条道,选择从巷口处离开。
谁知刚走到巷口,就见乌泱泱十多个人朝这边跑来,扬起一片飞雪,迅速将其堵住。
典史走在最前面,腰间佩着兵器,厉喝:“来人!捉拿凶犯!”
两个人冲着刘江而来,按住他的肩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刘江大惊失色:“我是方才报官的,我不是凶犯!”
另外来了两个衙役与一个仵作负责将尸体盖上,抬走。
典史左看右看,终于忽略他刚刚说的话,质问:“还有一个呢?!”
可刘江只会大声喊冤:“我不是凶犯!我们方才不是在衙门见过么!?我不是凶犯!你们抓错人了!!”
典史听得厌烦,招招手,一个衙役走上前,给了他两个大耳巴子。
这两下打得极重,刘江的脸瞬间肿了,牙齿出血。
典史重新问,声音很是严厉:“还有一个在哪?!”
刘江不敢再喊,支支吾吾说出了沈陌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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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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