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因瑞的冷汗浸湿衣领,惊恐地盯着面前这个疯子。
崔灵安杀过人的传言不是杜撰,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幅度,就怕不慎用力过猛,蹭上刮刀就一命呜呼了。
“你把刀放下!”张因瑞脸憋得涨红,“有话说话,别动手!”
……那是谁他妈先动的手。
当然,这话也就在心里嘀咕,崔灵安面不改色,眼神仍然是狠得像是六亲不认。
这刀一旦放下来,身后跟着张因瑞的小跟班们就能全方位地压制他。崔灵安沉默片刻,蓦然开口:“让你的人先滚,我和你单独说。”
“滚!都听到了吗,给我滚!”
张因瑞的汗滚得比他跟班都快,从额角汇到下巴,聚成豆大的水滴,砸在砖红的瓦面上。
凯子急欲表现他的一腔忠心:“大哥,我死也要跟你一块儿!”
“滚他妈的,要死你自己死,都给我快滚!!”
崔灵安反制着张因瑞的手有些僵了,他咬着牙,不敢卸下一丝力气。面前的恶棍缩着头,眼看着就要躲开刀刃了,崔灵安狠下心,又持刀往前逼近,刀尖划开皮肤,张因瑞脖子上绽开一道醒目的红。
他吼道:“拿你的命赔我的瓦!”
“别别别别别别———”张因瑞吓得□□那块都湿了,“把刀放下来啊!我赔你瓦!给你钱!多少钱我都赔给你!”
凯子被张因瑞骂走了,大秋还杵着不动,小声喊着:“哥……”
“你想我死吗?还不滚!”
张因瑞手都用上了,不停挥着,急切地撵人。
崔灵安这时却突然把大秋喊住:“等下先别走,”他用刀面碰碰张因瑞的下巴尖,“你刚说了给钱是吧?让你的人去拿两万块钱来,我就放你走。”
张因瑞犹豫了。
但也就是犹豫的一霎那,崔灵安脸上露出了冰冷的杀意。脖子上火辣辣地疼,有粘稠的温热液体往下滑,张因瑞突然感觉,他就快要死了。
“拿钱啊!!”他话里带着哭腔,“拿钱救我,快!”
大秋应了声,拔腿就跑。他们几个跟着瑞哥混,旁的不说,就不缺钱,回去把藏钱的床板一掀,连数都来不及,扛着红票子就跑。
再回兴庄瓦厂,老大已经脱险了,被反绑在厂里的树桩上,脖子上勒着止血的白条子,头顶汗如雨下,绷带都被浸润,边角湿哒哒地垂着。
崔灵安和大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我已经让人去告你们了,带着你的人滚远点,”崔灵安放狠话时眼都不带眨的,“你们要是还有胆子出来,小心被逮进去。”
“他奶奶的……”张因瑞骂骂咧咧了几句,但又怕崔灵安动真格,最后虚张声势地朝厂门口啐了口痰,就立马脚底生风,溜之大吉。
崔灵安一刻没闲着,把厂工都喊来,再三保证大家的安全,还大放豪言:“有我在这,我看谁敢欺压咱们兴庄瓦厂!”
安抚完人心,还要收拾破碎的瓦。崔灵安带头干,把碎掉的那一部分转移,清点好还完整的瓦片,把打斗的痕迹抹干净,等忙完这些,太阳都睡回笼里去了。
崔灵安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到门卫小屋。阎飞正在逗张毅杰,瞅着他来,连忙起身:“哎你放心,这临近几个村的村委我都去告了状了。”
“好,”崔灵安点点头,“房艾呢?”
“他去给你买药了。”阎飞说。
崔灵安皱眉,没明白:“买什么药?”
阎飞看着他:“你叫人打那几拳,你不上点药啊?”
“……”崔灵安顿感酸涩难言。
打今天听说张因瑞那群东西又来闹事起,他就一直端着,心也悬着,没一刻松下来过。当然今天这件事过去,他和“狠心”这个词算是被捆绑在了一起,彻底是个狠角色了。遥想曾经,房艾被他暴怒的样子吓到不敢和他说话,那今日过后,周围的人会怎么待他、评他、议他,崔灵安完全不敢想。
事实却是——朋友还在,爱人也还在。
“你还好吧?”阎飞看崔灵安眼神飘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吃的吗,小毅杰饿了,给他弄点东西垫垫肚子。”
崔灵安翻开柜子:“这还有点枣糕。”停了两秒,又说,“你也饿了吧,吃点先垫着。”
“行我也吃点,都快饿死了……”阎飞毫不客气,不过倒还有点良心,独吞之前,给崔灵安和张毅杰一人掰了一小块。
崔灵安身上的伤不重,房艾给他上了几天药就消肿了,春苗知道他负伤,每天都做点补身体的吃的送来,叮嘱他:“你这鲁莽性子,往后别跟人犯冲知道不?”
“这不是旁人先到我厂子里撒泼,我才跟人闹起来的嘛。”
在春苗面前,崔灵安没什么装深沉的作态,这个关照他的老妇女,在他心里是关系比翠云还亲的长辈。
春苗还给张毅杰做了件小花袄,不过这小孩打小就穿金戴银,头回被迫要穿这么花哨的衣服,吓得躲在房艾背后呜呜地哭。
“这咋了,”春苗心里怯怯不已,“穿个袄又不会吃了你……”
崔灵安不惯着这小少爷挑三拣四的坏毛病,把脸一拉,命令张毅杰:“穿上。”
长时间的相处消磨了隔阂,也打破那层畏戒心。
如今的张毅杰一点也不怕这个冷面舅舅,被呵斥了反而哭嚎得更迅猛激烈。
气氛很是狼狈为难。
最后好不容易把哭声止歇,春苗也不好意思再待了,说了几句让崔灵安好好养伤,就提着包袱离开了。
张毅杰坐在马扎上,抠着手指头,一声一声地吸鼻涕。
“咱要不去灵暖那儿,把毅杰秋冬的衣服都拿来?”房艾提议,“他准是还想穿以前那些衣服。”
“这事等等说。”
崔灵安说罢,又故意讲得很大声:“旁人送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都得心里头存着感激,当着人的面就哭着闹着说不喜欢不想要,没这样的道理。”
训斥完外甥,崔灵安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是个孩子。
但他拿得出巴掌却给不出甜枣,没办法,只得背地里跟房艾央求:“你替我去哄哄他呗,可别吓着他了。”
房艾笑他:“跟个小孩你还这么要脸面。”
崔灵安不应声,但嘴角却挂着厚重的笑。
孩子的事不能疏忽,俩人抽了个得闲的日子,领着张毅杰回崔灵暖家,专程来拿衣服——顺道来探探亲。
但崔灵暖和翠云都不在家。
俩人带一娃在家门口蹲了三个多时辰,才等到不知去哪厮混并惹了一身风尘味的崔灵暖。
“娘呢?”崔灵安随着进屋,问道。
崔灵暖轻微地打了个愣怔,冷声:“又去哪玩了,谁知道。”
把身上的貂毛大衣脱下,崔灵暖笑盈盈地从地上捞起来儿子,用不知糊了多少层□□的脸,蹭着张毅杰软绵绵的脸颊。
“没事就赶紧走吧,”崔灵暖摆摆手,“晚上还有人来,你俩就别在我家过夜了。”
母子血亲,天生就亲近。哪怕不想养,瞅见张毅杰时,崔灵暖心里也念他念得发紧。
崔灵安声音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毅杰要在你这,你就别带一些不知道底细的人回来。”
离婚后崔灵暖的主意越加放肆,三哥说的话,她一点也不过脑,还翻脸不认人似地让他俩别废话,赶紧走。
“那我们啥时候来接小孩?”
崔灵暖懒得搭理房艾,翻了个白眼:“过两天。”
泛指的两天传到房艾这里就成了具体天数,他低声跟崔灵安商量,把后天的安排都推掉,腾出来,接孩子回家。
说好后,房艾对崔灵暖道:“那我俩后天再来。”
崔灵暖想说可以再提前一天,但转念间,又打消念头,点点头,说:“行。”
家里没小孩,突然清净了许多,房艾反而不习惯了,总觉得这房子里少了点啥,空落落的。
小外甥不在,崔灵安倒释放本性了,小嘴喇叭一样叭叭叭地说着最近的大喜事。
“吴主任还真是个干实事儿的好同志!”崔灵安一激动,架着房艾的腰把他举高,“我听阎飞说要发盖房钱了!难怪这两天一下子接了好几单。”
房艾又笑又无奈,拍拍崔灵安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现在的小孩都有福了,都能住新房子,不像咱小时候,还睡过柴房呢。”房艾感慨道。
睡柴房的日子苦却甜,崔灵安回忆联翩,有种磨难过尽的淡然欣慰。
他拉着房艾叙旧了小半晚,说到情浓难抑之处,还拥着房艾亲了个饱。
崔灵安忍着没折腾大的,房艾最近不知道搁外边道听途说了些什么,捂着嘴笑问他是不是不行了。
“净胡说八道。”崔灵安也笑了,他捏捏房艾的肚皮,决心不再忍了。
没有小孩捣乱的日子难得,何不利用好它,酿一晚缠绵悱恻。
于是……房艾为自己开的玩笑承担了相应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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