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转暖,桃花开得漫山遍野。
不知不觉日子过得飞快,连花和阎飞已经完婚。这一阵子崔灵安总能瞧着他逗趣张毅杰,心里也就猜了个七八成。
“弟妹有喜了?”
阎飞还不承认,笑着摆手说:“还早呢。”
崔灵安只笑,不戳穿他。
两人聊天没说几句,就被来汇报进展的小助理打断了。
这一年多兴庄瓦厂的势头渐盛,厂内设施逐步完善,名号也打了出去,瓦的品类也从最初陶土瓦开拓到了水泥瓦和陶瓷瓦;从前是亲自出门卖瓦,现在厂内有专门外出谈生意的人,甚至有时,还有要盖房子的主动上门约瓦。
许多的杂务也都是由这个小助理包揽。
小助理把统计好的账单交给二人审看,阎飞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这个周共计卖出去五万四千三百六十块瓦片,挣了两万多。
一般般。比起生意最盛的时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飞哥,我把咱这边发多少工资找人传出去了,”小助理立在阎飞面前,说道,“比旭阳多八块钱,这几天就有六个从他那边退出来上咱这边来干了。”
“很好。”阎飞点点头。
崔灵安给厂工涨工资的初衷只是体恤大家的辛劳,撬人的事儿他总觉得不妥当。
“阎飞,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提过?”他声音略冷,在清净的房间里泛着嗖嗖的冷意。
阎飞伏在小助理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助理回了句“好的”,就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灵安,这么个小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阎飞给崔灵安递了根烟,帮他点上,“旭阳瓦厂跟咱抢活,我就是给他一击,让他少干点,咱这不就能多挣一点。”
崔灵安缓缓地吐出烟丝:“不行。就说咱这边招满了,不招人了,再来的都撵回去。”
好不容易走出来这么漂亮的一步棋,阎飞还等着看旭阳瓦厂的笑话,他可不想就这么草草做罢,跟崔灵安迂回了几句,最后笑笑:“那行,听你的。我抽空去跟他们说声,不招了。”
阎飞想的是,反正这两天他也忙,等到过两天再去说,那也是抽空去。
崔灵安信他了,把这事谈好,他看暂时没什么要做的,便掐断了烟,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烟灰:“我有点事,回一趟家。”
回家后,崔灵安带着房艾,领张毅杰进了城。
张因及和崔灵暖这一年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别说抚养费了,就连面也不见。可究竟是亲生父母,房艾终究是忍不下去,写信约好了带孩子见见。张因及联系了两次无疾而终,崔灵暖倒是回信了,说她也想孩子了,可以抽空见个面。
其实最主要还是有事要商量。
是小孩读书的问题。房艾在信里也跟崔灵暖说明了。
张毅杰现在六岁多,到了该入学堂的年纪,房艾本想着就去个家近的,送到东苄庄新建的那个小学去上就行。但上个月大姐一家来家里做客,聊起来这个事,周华一味地劝阻:“若想孩子未来的路更宽些,还是送到城里去读书吧,二者之间的教育资源有很大的差距。”
周华就是个老师,他既然这么说,房艾难免就动摇了。
可要是送到城里去……太多留在村子里的羁绊了,厂子还建在村里头,崔灵安和房艾根本走不掉。
这天的太阳毒辣,房艾拎着一筐家里自己养的鸡下的蛋,坐在崔灵安雇的车里,倒也不觉得热与累。
“先去大姐家,”房艾怕崔灵安搞混了顺序,提醒他,“咱先去把鸡蛋送过去,再去店里找找灵暖。”
崔灵安跟车夫交代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上车时顿了一下,而后又迅速地摇了摇头:“算了不买东西了,就这么空手去吧。”
崔灵暖手下的面馆是老字号,经久不衰,还不到吃饭的点儿就已满座。
四妹这得捞多少钱。
这么暗暗地琢磨着,两人领着小孩进了面店。
店小二脑袋灵光,一眼就认得这是上了好几回报纸的青年瓦厂老板,笑若彩霞似地迎贵客进门。
“你们老板娘在吗?”
“这位爷,俺老板在楼上候着您呢。”店小二没认出来这就是上次闯面馆劫人的那位,还在心里暗戳戳地嘀咕着:崔灵暖这个女人不一般啊,勾搭的都是有钱人。
崔灵安点点头,一言不发地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房间门关着,崔灵安敲了敲,见没动静,回头看了看房艾,叹了口气,道:“灵暖,我带着毅杰来了。”
“哦哦,你们来了,”是门锁打开的声音,随后裂开一条门缝,崔灵暖的脸从缝隙后面露了出来,“进来说吧。”
几人进屋,崔灵安发现装置布局与上次已是大相径庭。印象中翠云卧在一间潮湿阴暗又爬满虫蚁的房间,而眼前,整个屋子都坠着金黄流苏,灿灿发光,还比上次多了一张绣着大红牡丹的沙发。
这已经不是和崔灵安的记忆冲突了,这和楼下热闹的市井场面太过于割裂,有一瞬间,崔灵安甚至都险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你怎么把这儿弄成这样了?”崔灵安疑惑道。
崔灵暖随意地答:“有时候招待个客人什么的。”她捏起桌子上一颗樱桃,贴在唇尖,着了浓妆的眼睛虚虚地睁着,问:“哥,你以前找我不都是去我家门口等我吗?这次怎么来这里了?”
——因为这离大姐家近,先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
崔灵安当然没有把理由说出口,他看着崔灵暖媚俗的样子有点反胃,扭开了头,淡声说:“不想等,就来了。”
“哦。”崔灵暖瞄了一眼张毅杰,眼神不怎么友好,小孩子好似感受到了其中的恶意,“娘”这个字硬是卡在了喉头,没敢说出。
房艾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但他太关心张毅杰读书的事情,索性开门见山:“灵暖,毅杰上学的事情,你——”
“哦,这个事情好说,”崔灵暖把樱桃咬破,鲜红的汁液沿着唇线蔓延,“把他留我这就行了,我找人送他去城里最好的学校。然后你们给我五千块就可以走了。”
“五千?!”
崔灵安和房艾异口同声道。
“我说我找关系哎,听不懂吗?你家找关系不花钱的吗?要嫌花钱多就送回去在村子里上得了。”崔灵暖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优雅地吃着樱桃,“要知道那可是好学校,不花点钱谁能进去啊。”
话虽是这样说,可崔灵安却腾腾地钻出来一股夹杂着耻辱的愤怒。
如今崔灵暖就是个冷血美人,她眼中的他们,是村里待久了的土老帽,终究低人一等的。
“……”在崔灵安发火之际,房艾拽住了他。
“好好说,”房艾摇了摇崔灵安的袖子,“都是为了毅杰上学好。”
崔灵安这才想起张毅杰。
打从进屋就没吭一声的那个小孩。
他回头看看孩子,个头一点点的外甥低着头,像是犯了错,嘴角瘪着,欲哭不哭的模样。
崔灵安逐渐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他拉着房艾去沙发另一侧商量这件事,崔灵暖就翘着腿吃樱桃,一颗,一颗,核吐了满桌。
崔灵暖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会插上两句,都是些阴阳怪气的话,为的就是激一激这两个人。
半刻钟后,崔灵安和房艾终于下定了决心。
“什么时候给你钱?”崔灵安问。
“什么时候?”崔灵暖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还用问吗?还能什么时候,当然是现在了。”
“那我们去取。”
崔灵暖拿起手帕擦手,起身道:“取完送去我家吧,我一会也要走了。”
——读书就是花钱的,多花点没关系,现在不一样了,有钱。崔灵安一再给自己暗示,这才能让自己在走出面馆之前,没有爆发出暗藏的怒火。
面馆二楼的窗台前,靠着一位浓艳的美女。
眼瞅着几人坐上拉车离开,崔灵暖哼笑一声,拉上窗帘,敲了敲柜子,说:“走了,出来吧。”
柜门打开,一名男子提着裤子走了出来。
崔灵安敲门之时,他慌忙得连自己的裤腰带都来不及系,进柜子里也是一动不敢动,现在□□还敞着,漏出里面的家伙来,把崔灵暖看得咯咯直笑。
可男子却全然不顾自己的窘态,欺身压住崔灵暖便质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人家叫什么你都忘了。”崔灵暖趴在男人耳边,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大惊:“你是崔灵安的亲妹妹?”
崔灵暖耸耸肩:“同父异母啦。”
“我雇了个叫张因瑞的人,他说崔灵安脾气暴躁还杀过人,”男人的眼神晦暗莫测,他盯着崔灵暖,眯眼问,“是真的吗?”
“真的呀,”崔灵暖不满地抱怨,“你没看他刚才嘛,要不是有人哄着他,他早就发大疯了。”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崔灵暖很想知道男人是怎么认识三哥的,但问了两声都没得到回话,终于她看出了男人的走神,抬手推搡了两下,问他想什么。
男人沉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掰开了崔灵暖的双腿,在挺身之际,清冷地说了句:“给我讲讲他杀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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