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急疾地跑来,那正是穿着一身白袍的沈南康。
从来慢条斯理的他,可能是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他将霄门的人用力推开,口中大叫着:“你们放开她!”
他将她护在怀里:“你们这些粗鲁的野蛮人!凭什么这么对她!”
霄门那两个弟子还真就惶恐地退到了一旁,像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宁明远朝那边走了几步,端出一门之主的架势来正要说什么,萧明寒那震天的大嗓门就猛地在身后响起:“你们做什么!闹成一团,成什么样子!门主还在这儿呢!”
宁明远虎躯一震,无奈又恼火地回头瞪视了他一眼。
沈南康扶沈大娘站起,温声道:“堂婶,来,我扶您起来。”
这可能是沈大娘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天了。
她浑身颤抖着,只短短半天不到,整个人就好似被削薄了一圈,孱弱得犹如一片凄风苦雨里,即将坠落枝头的落叶。
她满脸泪痕,脸色蜡黄,皮肤松松垮垮,没有一丝肉支撑,像根干枯的树枝。
她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沈南康的衣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眼神凄苦中带着些许期盼,似乎盼望着他去劝说那些人不要剖开她儿子的尸体。
可沈南康开口却是说:“堂婶,咱们就配合他们吧,他们毕竟是村里唯一的仵作,您也不想堂兄死得不明不白,对吗?”
天地随着‘配合’二字轰然崩塌,沈大娘绝望地放开了沈南康的衣袖,泪一下就积满了眼眶,只是微微眨动一下眼皮,泪水就犹如瀑布般不停往下落。
她大张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向人墙,那里面,躺着她儿子的尸体。一声痛嚎从嗓子眼里生生挤出,冲破天际。
“儿啊!!!”
这样的恸哭无疑是伤身的,小辈们纷纷向她涌去,一直伴在弟弟沈学身边的沈湘和沈南康一起,一左一右将她搀扶住。
女人碎成了一摊怎么也拢不起的烂泥。
“起来弟妹,你听我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先起来,来,听话......”沈湘不停地在她耳边低念,自己的眼眶也是通红的。
明朗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
陈河:“怎么,动摇了?”
明朗摇摇头,“越是这样,查清真相才越重要。”
说罢,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又将目光投了过去,眼里满含悲悯和不忍。
陈河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明朗可能有一定的自虐倾向。
他伸手遮了遮他的眼,不耐道:“不忍心看就别、”
他话音一顿,因为掌心触及了一点湿润。
他诧异地看着明朗,明朗低下头,挠了挠额头,不尴不尬地说:“那个......眼睛有点热......”
*
从后山一个斜斜的山坡上去,就能看到刻有霄门二字的山门,阶梯不长,小半柱香就能登顶。
里面清一色白墙灰瓦,一派肃穆庄严之景,着实不能称之为山间美景,无一可取之处。
里头只大殿一座,周围散落白屋几个,当间儿一座红瓦小庙,供着山神。
从这里抬头望,半山腰上是散发着耀眼金光的铃桑木,像一尊只可远观的天神,静静地俯瞰着山下的村庄。
转身放眼望出去,视线越过万兽山村上空,对面密林深处就是赤金河,一道金光给高低起伏的山林镀了一层发着光的金边。
众人在山神庙前驻足,宁明远回过身来,对搀扶着已经晕过去的沈南康和沈湘说:“扶她进来。”然后又看向一旁颓废不堪、目光涣散的沈学,“你也进来。其他人,在外等候。”
山神的神像是用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乃是一只虎首牛角,蛇身牛尾的兽。
此兽九头六足,鹰爪锋利,九首个个面目狰狞,正盘绕在一根白玉石柱上,直勾勾地瞪视着下方跪俯着的信徒。
莫名有些凶神恶煞的意思。
庙内空旷,淡淡檀香浮动,香案下三圆蒲团。
无论是香案还是蒲团,都摆得离神像极近,近到一仰头,就能跟九颗硕大的虎首大眼瞪小眼,胆小的当即就能吓个腿软。
宁明远低头弓腰,微侧首,小声提醒身后人,“千万别抬头,免得冲撞了神灵。”
沈南康和沈湘连忙垂下头,沈湘还不忘按住痴呆似的弟弟的后脑,迫使他低头。
几人脚不露尖,小碎步来到蒲团前,宁明远正中,沈大娘左,沈学右。
宁明远再次小声提醒,“苦主本人跪,其余人等退守一旁。”说罢一掀衣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闭上双眼,面容祥和而虔诚。
沈南康和沈湘忙紧随其后,放沈大娘跪好。
沈湘一手小心扶着沈大娘,一手悉心地替她理了理地上的衣摆,一回头,见自家那痴傻的弟弟还呆愣愣地站着。
沈湘糟心地哎哟了一声,忙放沈大娘靠在沈南康身上,跑过去用膝盖利落地一顶沈学膝窝。
沈学双膝一软,几乎是砸在蒲团上的。
听到宁明远已经等不及开始念祷语了,来不及回到沈大娘身边的沈湘,只好垂首退到一边,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站好。
宁明远叽里咕噜地念完一串祷语,轻声道:“神,您就可怜可怜这世间疾苦吧,他们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求您开恩,饶恕他们过去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化其为善举,让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遭到报应......”
当可怜二字成为丹书铁券,甚至化恶为善,那么总有一天,人将会失去其本来面目,而神,也会随之模糊概念......
陈榕儿在门外等候,许是觉得无聊,将目光对准了此刻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宁明远的嫡长女宁月。
陈榕儿对人无同理之心,对神无敬畏之情,始终忠于自己。
她缓步靠近宁月,满肚子坏水沸腾,笑容谄媚。
女孩螓首蛾眉,桃儿脸樱桃唇,身姿高挑、亭亭玉立。
不似陈榕儿那般明艳,而是一种带着淡淡疏离的清雅,如秋水潺潺沁人心脾,但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又属实拒人千里之外。
也就陈榕儿这种不要命的敢靠近了。
她用肩膀轻撞了撞宁月肩头,道:“宁大小姐怎么跟着宁门主一起来了?是好奇,还是......思夫心切啊?”
她说着,贱兮兮地冲人群最外面的陈河扬了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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