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亡妻与我共枕眠

宋蕤还是架不住李漼渊央求,乔装打扮去了。

自然,宋蕤裹得见脚不见头的,没甚好掩饰。李漼渊则不同,顶着一张娇花似的脸,人见人看,见到他便知是李氏大郎君。

李漼渊衣装朴素,隐去仆从,携着宋蕤衣袖,悄摸潜伏在人群中。

轻风扶曳,湖泛微波。

方决落水后,被李氏仆从救起,道了谢,便回家去了。余下这些人,围在湖边,正赏景的赏景,摆摊的摆摊,闲话的闲话。

李漼渊仗着面皮嫩。

嘴巴甜,混在人群中东问西问,不大一会儿,抱着一簇花从人群中跑来。

宋蕤立在湖边杨柳树下。

被塞了一大捧花,芬芳扑鼻,她微微别开脸,嗡声翁气问道:“李漼渊?哪里来的花?”

东都城内鲜花大多娇妍,姹紫嫣红带着修建后的齐整;而西京内人事与东都不同,带着一股子热烈恣意和粗犷热烈之感。

比东都成城内多出些蓬勃和野性。

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半分鲜花不相干。

四方镇内的花,小巧玲珑,出落朴实,却格外得馨香。

那浓缩的香味,宋蕤甫一接触,便有种被花田包拥住的窒息之感。

“咳——”

李漼渊整理衣袖,将落入袖中的花枝落瓣捞出。

“这些镇民送的,可真热情。”

他圆脸圆眼睛,长得显小又无辜,嘴又甜,轻而易举俘获一大帮村民。

瞧见宋蕤反应,忙将花捧接来,抱在怀中,后撤身两大步。

慌忙问道:“你闻不得?抱歉,抱歉,我离你远些。”

宋蕤眼前总算不再发黑,深吸一口气。

“你闹了这么一圈,就只得了一捧花,还有……”

她望向李漼渊怀中,语气狐疑:

“一把子果仁?”

白花花的果仁被他攥在手心,透着香甜味道。

李漼渊将掌心摊开,递给宋蕤:“给你吧。”他指尖修长,鲜少有茧,在绒绒日光下从头到尾精致剔透。

几近透明。

“我脾胃不好,这些东西我吃不得,给你吧。”李漼渊眼睛晶亮,笑得很是开心,唇角弯弯,盛着一汪甜蜜。

宋蕤目光落在他指尖,眸光一动,最终轻轻接过,包在一块手帕中。

李漼渊见她深思,陡然拉住她臂弯,错身一步,转身面向平整湖泊。

“你看——”

语气跳跃,又轻又盈。

宋蕤眸光攒动,划过李漼渊面颊,被一块鎏金色的湖面波澜所捕捉。粼粼的湖面如一温泉,嵌在青绿色的白玉石中间。

倏忽的,闪过一道黑影。

“那是?”

两人正立在路旁,此处正是方才人群哄闹,拦李氏车队马车之处,也是方决落水之处。

泥土的深色从河堤岸草,一路沿陡坡向下,直至湖沿。

湖边杂草上散落水珠,泥土一片**的痕迹。

瘦长黑影匍匐在湖岸,似俯下身的黑兔子,一闪而逝,快到像一块光斑,形同幻觉。

“一块黑影?”

宋蕤定睛,肯定的同时,心中疑惑。

哪里来的黑影?

李漼渊面上倒看不出害怕的情绪,神秘兮兮道:“不知道吧。这可是我此行最大收获,方决为人行事古怪。”

“古怪?”

李漼渊连连点头:“嗯嗯嗯,正是,正是,古怪。”

他摩梭了一下指节。

“说起来。咱们马车一进镇,我就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后来碰上镇民半路拦车,就问一句话。”

是否有会水的,救方决?

“当时我觉得不对,为何偌大一个镇子,连个会水的人都找不出,还要半路拦车。”

宋蕤不由端详他,李漼渊嘴上说着有疑,神情凝着的疑惑却无比浅淡,有种安详之感。

浮在表层,一戳即破。

宋蕤戳了一下:“然后呢?查到是你杞人忧天?还是确有人心怀不轨?”

她某些时候,对着李漼渊纯白无辜的脸,有种割裂感。不知他到底不谙世事,还是故作无辜。

“都不是。”李漼渊诚恳摇头:“李相因去查,结果只查出一件事。”

“你猜,方决之妻身死于何处?”

宋蕤:……死于何处?

不是重病不治,客死四方镇?

“换个说法,真正死于哪里。”李漼渊目光落在平静如波的湖面上,似有感慨。

宋蕤默了一瞬。

福至心灵,试探道:“不会葬身这方湖吧?”

“正是。”李漼渊表情动容,话有些唏嘘:“方决之妻缠绵病榻,不忍拖累方决,投湖自尽。据说啊……据说……”

李漼渊垂下眼睫:“据那些邻里街坊们说,当时正值黑夜,深秋寒冬季节,记忆深刻。”

“方决失魂落魄,如水中爬出的水鬼一样,脸色惨白,神情凄厉哀绝。一家家叩开门,求着人去救妻。”

宋蕤看李漼渊要哭了。

“方决之妻报了必死之心,那样的天儿,又是那样冷,年轻力壮的汉子进入湖水,几乎被冻住全身。后半夜,找到方决之妻尸身,知晓她几乎是入湖就绝了生气。”

李漼渊:“这样忠贞不渝,下场又这样凄惨。呜呜,真令人感动。”

宋蕤叹息:……

她等他暗自垂泪了半晌,才开口问:“李漼渊,黑影。”

李漼渊回神:“哦哦,事情到这里还未完。约莫一年前,方决家中传出有妖鬼降世后,方决每月,总有一日要往这湖中跳上一跳。”

“先是,镇民们都忧心他的安危,唯恐他一时不察,溺水身亡。劝过他,甚至用上绳子绑住手脚,可没办法,方决该跳湖还是跳湖,甚至挣扎中还易伤到自己。”

“之后,没办法,只得任他跳。”

“也是万幸,方决跳归跳,总也没闹出性命。”

李漼渊似乎捧累了,将花放在地面。

“跳着跳着,镇民都习惯了。而且他跳湖总在正午时分,摸清楚规律,往日镇民晌午都聚在湖边,眼睁睁看他跳完,将人捞出来,确认他并无大碍,才四散开回家吃饭。”

李漼渊沿着湖岸远眺,灿金色的残霞在湖面上映出同样的色调,没再见黑影。他揪了揪宋蕤的衣袖,指向湖底边沿,水痕最为深重之处。

“那里,我们下去看看。”

宋蕤颔首,正有去的意思,并不推拒。

两人边走边说。

“之后,一直都是如此吗?”

“每月方决跳一次湖,镇民再将他打捞起,下一月继续。”

李漼渊收拢花瓣一般,将鞋茧尖前的直裾拢起,小心翼翼踩实脚下。

“一直如此。”

“因而,今日过了正午,方决还未跳湖,镇民都认为他今日不会再跳。谁知道,方决中午不跳,临落日了,倒是一头从湖畔栽下去,沿着陡坡一路滚下。”

“扑通”一下,沿着河堤一下就没了影。

这就有些猝不及防了。

宋蕤给两人折了木杖,慢慢向下走。李漼渊紧揪住宋蕤衣袖,亦步亦趋跟着。

“恰好,方决跳湖,湖畔没人搭救,又适逢我们经过,顺势便求了救,一切事情的发生,却是巧合。”

他嘴皮子不停,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实在吃力。

宋蕤看不过,抬手托了他一把。

“李相因派人去暗查时发现,最早看见车队的人,是位老丈,老丈亦是首先拦住车队,向车队求救之人。”

“那位老丈身世彻查,清白无二,四方镇出,土生土长。”

李漼渊思忖,半晌下了结论:“应的的确确是个巧合。”

宋蕤走下湖底,抬起手臂,将李漼渊接下来。

两人捡了块平整的湖堤站住脚,宋蕤蹲下身,脚下的湖水近在咫尺,平镜一般。

河岸湿漉漉的一片,浅草有从上向下滑的趋势,经年累月的在同一处跳湖,形成格外圆滑内凹的痕迹。

方决多次跳湖不假。

联想方才看见一幕,为何会有黑影呢?

“李漼渊,你方才看见的黑影形状如何?”

黑影一闪而逝,若不是宋蕤正紧盯着湖面,怕直接便错过,或当自己眼花,看错了眼。

宋蕤蹲着身,手掌浸入水面,凉津津的湖水带着余夏初秋独有的微温。

她搅了搅水面,水波晃动,碎珠如玉,搅碎倒影的一男一女。

“貌似是个人影,但太过细长,看不太清。”说是人影,确实太过牵强,只是个单薄的黑色块,从眼前一晃而逝。

“若说像,宋蕤,你玩儿过镜子没有?”

李漼渊从怀中掏出一块菱花铜镜,镜面昏黄,在湖面之上抖手一晃。

一块又亮又暗的色斑从远及近,在极细的长条状和圆状光斑中来回变换。

李漼渊好一番演示,绕着两人周身,来来回回。

“可是一模一样?”

宋蕤未有防备,被迎面的镜光照了一眼。

登时眼眶被刺得一酸,微眯起眼,追了追李漼渊镜子打出的色块。

“所以——”

李漼渊接道:“所以,我猜,方决落水时,这湖畔应是有人的。在方决获救时,还在湖底,借着从上至下的视觉盲区躲着。”

“至于那块黑影。”

李漼渊手指镜子一晃,光斑一闪而逝,消失在他袖口。

“可看作,主人身上携带的镜片装饰。”

所以,这位黑影之主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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