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并不想理会宁武,不管他是揶揄嘲讽也好,妒忌生怨也罢,她自充耳不闻,与父亲和姨娘进了门去,和乐融融成一片。
宁武自讨个没趣,父母亲也懒得对他搭理,他便默默跟在一旁,看着宁悠与家人言笑晏晏,不再出声了。
傍晚舅舅一家过来,小舅董惕守和舅母杨氏、二房文氏,领着表哥董仁城和表嫂苏氏,两个表妹,才五岁多些的表弟董仁坚,一岁多的外甥,热热闹闹地跟她们一家凑成了一桌。这还是宁悠成亲两年以来头一回一家人凑这么齐整,坐在一处。
小舅最初是父亲带在身边起义的,他读书还成,却实在不是什么带兵的材料,父亲就安排他在军中做些后勤调度一类的活计。今上称王时,命他为河东军兵马曹判、转运副使,后来他又调任云州卫转运使,回到京城后官累如今的兵部员外郎。
表哥董仁城则是走了宁翊原不愿走的路,被今上点为勋卫带刀侍从,在外廷当差。
董仁城自小也与宁悠和宁武玩儿在一处,不像宁武总欺负她,他却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很有长兄风范地拦着宁武,还对他说对待弟妹应当呵护友爱。宁武不服气,便将矛头转向他,这哥俩因此总是闹到打作一团。
如今三个玩伴都大了,各自成了家,也有了各自的儿女。宁武家的长子都两岁多了,听说去年又抱了小的。董仁城比宁武岁数小,成亲也晚些,这才刚有的儿子。
宁悠见着表嫂抱着小外甥,惹人心爱得很,便挨着她坐在一起,逗着小家伙喊表姑,说些喂养抚育上的私房话。
不大会儿董仁城探过头来,问她:“殿下可帮着你带儿子么?”
宁悠道:“自然帮着带,那是他亲儿子,他不带谁带?”
苏氏便顺水推舟地提醒:“你瞧,人家殿下藩国事务那般忙碌,还在外带兵,回到府里照旧是帮着带儿子的。你却总是见天往外跑,和你那帮子朋友兄弟喝酒玩乐,不知回来陪陪儿子。”
宁悠心说得亏没让宁翊去外廷当差,看看,这进去了果然是每日闲得无所事事。尤其表哥这喜欢广交朋友的性情,可不是被拉着一道堕落了。
董仁城摸摸鼻子,没吭气。
舅母问:“鹿儿,怎么不等世子大些带着一起回来,也让我们瞧瞧小家伙。”
宁悠解释了原委,这次主要是为着回来探望陛下和母后的,所以不宜耽搁那么久。待往后有机会,再带着寅儿一起回来看望亲人。
一直没说话的宁武忽然插上一句:“下次回来,哼,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坐在对面,宁悠视线投过去,本想向他表明自己的不快,他却压根不与她对视。
父亲冲他道:“好了老二,你兄妹俩私下里吵吵闹闹去,一家子都在,少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宁武这个混不吝,居然是顶嘴道:“我说错了么?嫁到那边塞之地,嫁给那么个……”
父亲见他又要口出狂言,一拍桌子喝止道:“够了!”
小舅忙是出言圆场,“哎呀,好了好了,好容易咱们全家人聚在一处,鹿儿也难得回来,都开开心心的。召威,你就少说两句、少气你爹两回吧,大老远跑回来,总惹你爹这般生气,哪像个长子的样儿啊。”
两个长辈都发了话,宁武才是消停了。
可宁悠心里却很是不痛快。
她与宁武这也两年多没见了,成亲时人家要长兄相送,他非是不从,最后是宁翊把她从府里送出去的。亲礼自始至终她都没见过他的影子,这便是口口声声疼爱她的兄长的做派么?
一晃两年了,难得见上一回,为何他心里这个坎儿还过不去,这疙瘩还没解开?他自己过不去便罢了,何故非得拿到台面上来,惹得一家子都陪他不欢喜?真叫个自私、幼稚!
宁悠气着他,不光这晚上家宴全程再没看过他一眼,就这几日回来,也是躲在后院孝顺姨娘不出去。
父亲若在书房,她便过去伺候,为他按按肩,捶捶背,跟他讲讲外孙和赵虓的事。若他在前头,能见着宁武的场合,她就一律避着。
这日休沐,她便在书房研着墨,陪父亲写字。本说着旁的事情,他忽然问:“我怎看你这些天老躲着你二哥?是那日他口不择言,惹着你了,你生他的气呢?”
宁悠能怎么说?只得敷衍地嗯了声。
“他打小不就跟你这么闹腾着,惹你也是关心你嘛。这回是听说你回京,特意告假回来看你的。你气消了就去见见他,省得他顶着一张臭脸天天在我跟前晃悠着。”
父亲哪里知道他惹她的缘由是什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斗嘴、打闹么?若真是如此倒好了。
宁悠问:“他是怎知道我回来的?您给他去信说了?”
宁桂勇潇洒落笔,走笔如龙地写完一个大字,“我闲的跟他说这些。”
那还能有谁,只有太子给他通风报信了。比起赵虓,他跟太子两个的关系却好得多,不单单是好,以前更简直可说是鞍前马后,跟屁虫似的。
宁悠忍不住蹙了眉,心烦意乱间,定睛看父亲写的,却是个“静”字。
她便令自己静下来,欣赏了一会儿,道:“爹,您这字写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宁桂勇却摆摆手:“嗐,瞎写。你爹我一介粗人,拿起笔来练字也没有多少年,还差得远呢。”
宁悠想起赵虓似乎也说过这话,忍不住笑:“目前看着,您比殿下是写得好多了。”
“不敢不敢,我哪儿能排到他前头去。”
他们岳丈和女婿两个相处起来有趣得很,对彼此是一个塞着一个的谦虚恭敬。父亲对赵虓是以臣礼侍之,赵虓则是诚惶诚恐地卑谦。只要见面,那必是点头哈腰,岳父泰山长、岳父泰山短地喊着。这般恭爱,尊敬,实在无可指摘。
赵虓对她的家人更是一向不错,哪怕登基后并未在官场上予以重用,可该享的爵位,俸禄和荣华却是一点不少,甚是可算绝无仅有的。
尤其对宁武,他多少次说话做事不给赵虓留面子,赵虓都不曾计较过,后来也无非就是将他支得远了些罢了。官爵不降、俸禄反升,这对一帝王来说简直是山海般宽广的胸襟了。
所以宁武到底是在挑赵虓的什么毛病?还是真就是如同她所感受到的那样,他竟置她们之间手足血缘于不顾,动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宁悠两世都没搞清过这个问题,也没想搞清过,可总这么逃避、躲着不面对,它便不存在了么?
于心里,她还是希望宁武这个当大舅哥的,能真正认可、顺从赵虓这个妹夫。毕竟他将来是要登上皇位的,宁武总这么闹不对付着,谁敢说这世赵虓还能不能忍?
他不为自己打算,总要为膝下的子孙计较吧?她这个当妹妹的,当姑姑的,又能坐视不理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