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多年后 兄妹再见

转眼到了年底,赶上过年,赵承辅特意在除夕这日大宴招待文武百官及家人们,赵虓的俩舅舅窦炳春、林荣前两年都被擢升到朝内,连带着几个表兄弟也从镇守的边远之地调回京城,这次都被允许进宫。宁悠自然也得到邀请。

她与太子妃汪氏及赵晋柏的后宫嫔妃们都在女眷席上,这样场合说是家宴,可事实上真无丝毫温馨可讲,更如同一场政治作秀。

赵晋柏在时,这些妃嫔们从未被邀请登过大雅之堂,他心里向来就只装着窦氏、林氏和四个儿子罢了。如今这群人之所以忽然被这么重视起来,恐怕也是赵承辅和太子党拉拢人心之举。包括两个舅公、表叔,岂不已经成为赵承辅的政资?

坐在上头看着底下宫廷戏班唱戏、杂耍、舞剑,精彩纷呈,旁人是全情投入,惊叹不绝,宁悠却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她越来越觉得,此世的赵虓恐怕已经离皇位越来越远了。不仅是缺少了父亲的支持,更是长期过度远离权力中心造成的政资稀薄,众心难齐。

他距离那个皇位不能说是丝毫机会都没有,但至少在她看来,这丝机会已是愈发渺茫了。

她并非对他有什么期待,与他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好。可是以现在的处境来看,当命运在别人手里掌握的时候,连安安稳稳这样简单的期许都是奢侈,都得看人脸色、靠人施舍。

赵虓总说他不过是大靖的一条狗,一条看门狗,难道不贴切吗?可给父亲和兄长当狗,和给自己的侄子当狗,内心的感受又能一样吗?

回想去年这个时间,她们一家五口在王府,也是这样宴请百官,听着曲儿赏着戏班杂耍度过的除夕。赵虓其实不怎么爱听曲,更喜欢看舞刀弄棒的那部分,但因她喜欢,就必须得加上,陪着她看时也格外有耐心。

左右是爱人子女相伴,那才叫个家宴,眼下这叫个什么呢?此刻赵虓又是如何形单影只,带着泓哥儿冷冷清清地度过这个佳节?

宁悠已心酸难抑,无法再想下去了。否则这大过节的别人面上都喜气洋溢,她却挂着个脸,几欲落泪,成何体统。

晚上宴席结束,诸王子们难得被特允可以出去看花灯,游街市,听说夜里头城门楼还有烟花和放灯庆祝,一群孩子们都是兴高采烈,各个跟待出笼的小鸟似的跃跃欲试。

寅儿和保儿也来向宁悠请示,问他们能不能同去。

宁悠自然不会拦着:“难得过节,跟着热闹热闹去吧。记着娘的嘱咐。”

寅儿立即道:“儿记着呢!”

保儿也认真点头:“儿也记着,儿会提醒大哥的,娘放心吧!”

宁悠揉揉保儿头,“去吧,跟好大哥。”

她独自回到府邸,刚进门,眼前却冒出个不速之客,宁武。

十年未见了,他如今也已到了而立之年,负手立在那里,成熟端稳,身上已找不到当年恣意任性的影子,竟颇有几分国公爷的威严。

宁悠对他的抵触于那一瞬间似乎减轻了些,再怎么说,她与他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相忘十年,再见面时他心中的那丝亲情应当会与她一样被唤起吧?前些年他与赵虓北伐时不也通力配合,未再闹出矛盾,想来他是放下了成见吧?

怀着这希冀,亦带着在这困囿中忽然见到亲人的激动感怀,宁悠一阵心酸,终于是暂将对他的芥蒂放下,含着热泪唤了他一声“二哥”。

宁武应着,朝她大步迎上来,将她搂进了怀里。

兄妹俩相拥无言,宁悠更忘了想这怀抱是否含有别的意味。这阵子她压抑得太久,太需要这样一个怀抱来释放了。

待她哭够了,宁武才拉开她,为她擦了泪,“院里冷,进屋说话吧。”

他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攥在手心,牵着她往中厅去,她却忽而觉得这举动暧昧,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出来。

宁武的手尴尬地悬了一瞬,但也未多说什么,攥成拳收了回去。

进屋坐下,宁悠让人给他倒上热茶,憋了一肚子的话终有地方倾吐,连着问他:“为何就二哥自己来了?姨娘呢?四郎和家中其他人呢?二嫂和侄儿们都还安好?”

宁武喝了口茶,让她坐下慢慢说,“你这一口气问这么多,我倒是先答哪个?”

宁悠叹声,“是我心急了。”

“他们只知两个外甥回来了,不知你回来的事。朝廷也明确告知了,这回诸王子回京只准探望陛下及陪太孙读书,不允许与其他亲眷往来。”

这都是宁悠早预料到的,现在得到证实,并无太多意外,“其他亲人不知我回来,为何你却知道?却不给他们说?”

宁武却反问:“你回来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难道是省亲来的么?”

宁悠一时无言以对。

“我之所以能见你,是因为把你安置在这儿是我给太孙提的建议。”

“什么意思?”宁悠一下没回过味儿来,“你的建议?”

宁武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们不知你的心思,还以为你真是愿意回来为陛下尽孝呢,我却知道得很。你不只是放不下俩儿子,更是为赵虓担忧,想找机会给他把子嗣带回去。没说错吧?”

宁悠听得几分来气,“你这话未免说得有些难听,我做母亲的担忧儿子、不愿与他们分离不是天经地义?再者,我又怎么不是真心实意回来为陛下尽孝?”

“尽孝是真,为赵虓保全子嗣,探听传递消息不也是真么?”他掏出她写给赵虓的信来,拍在桌上。

宁悠愕然。所幸她早知道信送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以防被抓住把柄,只不过写些一切安好勿念的套话罢了。

可宁武竟对她用出这等手段,这叫她方才对他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和亲情再次荡然无存。

“你竟拆我的信?”

“你该庆幸信是被我截到而不是被捕介司的人拿到。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以为你写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就没事了?想安在你身上一个密谋结党之类的罪名简直太容易不过。你记着,你现在是在上京,不是顺安,上京是太子和太孙的势力范围,不是他赵虓的。”

是啊,捕介司。她怎竟然忘了这衙门呢。

这是正德元年起赵晋柏亲手建起来负责侦察皇亲国戚和百官言行举止的机构。原本只是做赵晋柏的耳目,为他搜罗底下的情况,好让他了解体察真实的朝野声音。后来被太子一党渗透,却逐渐成了他们打击敌对势力的工具。

宁武这话是尖锐了些,可的确在理。她此刻是在京城,皇城根下处处都是太子的党羽,更是如今太孙的势力。这里耳目遍地,随便哪个跑腿的都能把消息送到太子党的耳朵里,更不要说捕介司了。

再回头说宁武,他这些年从来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太子党么?如今太子不在了,他更自然而然成为太孙的拥趸,怎可能站在赵虓那边呢?

刚才见面,她竟然还幻想他已对赵虓放下了成见,真是太过天真!

宁悠思绪纷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着的时候,宁武又道:“你既回来了,又有儿子陪着,就踏踏实实在这儿待着,不要想别的歪路子,也别总想着回去的事了。”

“你这话是何意?朝廷不准备让我们回去了?”

“回去?”宁武嗤笑了声,“也并非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十年前奉劝我的那句话,我现在却想还给你,早日看清局势,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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