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雪,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不知该如何面对。孩子还小,若真遇到什么叫人激动的状况,伤到她,多不好?”
启航说的有理,柳约眉看着怀中的孩儿,有几分犹疑。
“可我不放心你。”柳约眉心里很乱,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叫她的心突突直跳,叫她的视线不敢离开丈夫孩子,好似,她即将要失去他们一般。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等我,我去找母亲问问清楚。”启航道:“母亲若知晓缘由,一定会告诉我的。”
临走前,启航将绕在腕上的珠串解下,挂在了孩儿脖子上。
“娘说,这是爹爹当初留给我的,如今,我将它交给我的孩儿。”启航深情望着妻儿,在妻子额头落下一吻,此时的他尚不知晓,这一转身,将是永别。
柳约眉等了许久,久到心里空落落的,她不停的回想起,启航临走前落在她额头的吻。这种将有大事发生的不安感,搅得她心烦意乱。
终于听到动静,柳约眉抱着孩儿,激动的站起身,道:“启航,你回来了?”
来人并非启航,而是欣桐,眼前的欣桐那般陌生,与以往所见所知全然不一样。
柳约眉心中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开口问:“娘,你来了?启航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欣桐面无表情,垂眼看向柳约眉怀中的婴儿,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自然要过来。”
“启航呢?”柳约眉的声音有些急切,她甚至退后一步,莫名想要离欣桐远一些。
“他不会来了。”欣桐的脸上,即有笑,也有泪,不知她是笑着笑着忍不住落了泪,还是佯装落泪之时忍不住露出了笑颜。
“不会?为什么?”柳约眉道:“他去哪了?他在哪?他不会扔下我和孩子不管的。定是你将他困了起来,是你拦着他。”
柳约眉抱着孩子,想要出去寻找启航,却被欣桐拦住。
欣桐摸着那串珠串,道:“在这里啊!当年政安走之前,也将这串子留给了孩子。”
“启航,启航!”柳约眉大喊道。
“别叫了。他死了。”欣桐道:“死人,你再怎么叫他,再怎么啼哭,都没有用。”
“不可能!”柳约眉道:“怎么可能?启航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死呢?定是你骗我,你到底有什么事欺瞒着我们?你说啊!”
“是啊!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欣桐道:“我也曾这般问过。好好的,那男人便走了,只留下我一个,去面对他甩下的一切,我险些就成了一个笑话。我绝不能成为一个笑话。我那般努力的撑起一起,结果,我的明儿,我的启明,明明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笑话。他们在背地里,偷偷的笑我。哈哈哈哈……你们笑我,我也要笑你们。我是笑话,我不能独自做笑话,我要叫所有人,都变成笑话。”
看着欣桐近乎疯癫的自语,柳约眉抱着孩儿,不住的泪流,她听不懂欣桐为何会这样说,也无暇细想,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那句,启航死了,再回不来了。
“启航……启航,他,为什么?”柳约眉喃喃着,忽然大声道:“娘~”
“别叫我娘!”欣桐厉声喝止。
柳约眉被吓了一跳,一时不知所措。
欣桐却忽然间又变回了以往那个温柔的母亲,她深情忧伤,语气里满是安慰,轻声道:“我吓到你了吧?你想问什么?”
“你……你,你……”柳约眉被吓到了,太多情绪一涌而起,恐惧,担心,悲伤,无措,她仿若被巨大的风浪卷起,叫她不能自已。
欣桐温柔的摸了摸柳约眉的脸颊,为她擦拭泪痕,柔声道:“航儿死了。你很难过。可我呢?我又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柳约眉抱着怀中孩子,看着变回熟悉的欣桐,有些茫然,她不知方才的欣桐和眼前的欣桐,哪个是真正的欣桐。
“我同你一样,失去过丈夫。但你比我幸运,你的孩子还活着。我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孩子不能再开口唤我娘亲,我不想听到除我孩儿外,其他人对我唤出的娘亲,每一声都在提醒我,每一声都在剜我的心。”欣桐道:“有些悲剧,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了。要是我的明儿没死,该多好啊!他一定和航儿一样,是个俊美的少年郎,会遇到像你一样,这般温柔可人的妻子,还会诞下,这么可爱的孩子。会时常围着我,唤我娘亲,唤我祖母。那该多好啊!”
柳约眉为此动容,她仿若理解了欣桐,眼前这个女人,是何等不幸,她失去了丈夫,疼爱的大儿子在她怀中夭折,又在如此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养育成人的小儿子也没了。方才的所有疯癫,在柳约眉心中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甚至,她现下的温柔,显得无比强大。
欣桐握着小婴儿的手,柔声道:“多惹人爱的孩子啊!”
柳约眉再忍不住,她将头靠在欣桐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欣桐便任由柳约眉依靠着,许久,哭声渐渐平息,柳约眉轻声道:“启航,他真的死了吗?”
欣桐轻轻拍着柳约眉的背,道:“阿雪,这种事,娘怎么会骗你?”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柳约眉问。
“因为这孩子,他一向以他的血脉为傲,他多么想诞下同他一样,原身为凤凰的孩儿啊!阿雪,是这孩子,逼死了他。”欣桐道。
“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为何是戴胜?”柳约眉问。
“是啊!阿雪,你们的孩子,为何是戴胜?”欣桐道。
“你这是何意?这是启航的孩子,是我和启航的孩子!难道,难道启航……”柳约眉道。
“启航是我的孩子,是我和政安世子的孩子。”欣桐道。
“可为什么?”柳约眉有些糊涂了。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无法说清的,也不能说清。你追问了启航的身世,是否还要去丹穴山灵瑞峰上的灵犀宫里,追问我的丈夫政安世子的身世?”欣桐道。
柳约眉震惊的望向欣桐,道:“不可能,绝不是我想的那样。族主血脉,怎可有错?何况还是魔界血脉。”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可能,你又凭什么说不可能?这是这个孩子的命数,她本该死。是启航不舍,启航为了这个孩儿,已经献上了一条命。”欣桐道:“你准备怎么做?”
“我……该如何做?”柳约眉道。
“你可以杀了她,就此离去,回家去,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欣桐道。
“不!”柳约眉道:“我不会那样,她是我的孩子,她还是启航的孩子。启航已经没了,我绝不会叫她受到伤害。我带她走,我带她一起走。”
“你带她走?”欣桐道:“你若带她走了,她的父亲便白死了。你只要带她走了,她便不再是启航的孩子,只是你和异族他脉偷生的杂种。”
“她是启航的孩子,她是启航唯一的孩子。”柳约眉道:“我该怎么办?”
“是啊!她是启航唯一的孩子,我又怎么舍得她死。”欣桐道。
“你知道我该怎么办?对吗?”柳约眉恳求着问。
“启航已经做出决定了。”欣桐道:“这孩子是戴胜又如何?航儿死了!只要你扔下孩子,就此离开,再不回来,这个孩子,就是航儿的孩子,就是政安世子的孙女。无论外人怎么说,无论外人怎么想,我们心中清楚,不就行了?你若不走,航儿的死,便白费了。”
柳约眉大哭,道:“启航,你好傻啊!你真的好傻啊!你为何要如此?你大可以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将一切推至我身上,不就能与孩儿好好活着了吗?”
“航儿怎舍得杀你?”欣桐将柳约眉怀中的孩儿抱走,道:“快些走吧!再多看一眼,只会多一分不舍,多一些揪心。”
“我还能再见她吗?”柳约眉问。
“我不会告诉她,她的母亲是谁。我只会与她说,她的父亲是启航。”欣桐道。
柳约眉依依不舍的看着孩儿,道:“她的名字,叫灿霖,是她父亲给她起的名字,她父亲希望她前程光明,福泽深厚,一生顺遂。”
看柳约眉哭得凄凄切切,欣桐道:“柳约眉,你心中恨吗?”
柳约眉道:“我又能恨谁?我只有一腔埋怨,怨不能与外人道出的血脉秘密,怨这涉及凤族安稳的辛密砸落在我的女儿身上。我可怜我那为此离世的丈夫,可怜我这一生都要被人诽议的女儿,更可怜我,一日之内,失去了丈夫,又要将幼小的女儿抛下。”
“埋怨?可怜?”欣桐道:“我倒有些羡慕你了。”
再三叩首,道尽千万叮咛,柳约眉走了,离开了紫萧阁,离开了锦绣峰,离开了灌湘山,她消失在世界的一角,隐藏在了人群之间。
她不知道的是,她女儿的名字,欣桐不喜欢,又或许,欣桐不喜欢的并非名字。
总之,这个无父无母的婴孩,无人想过她该有个名字。好在,她是此处唯一一只戴胜,于是,大家都叫她戴胜,戴胜便成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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