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捡个人回来

时间转到嘉承十八年,阳关城的一处茶楼内,说书的老头一拍惊堂木,又不知是一年第几次讲起那场掖城战役,虽是旧事,但茶楼内依旧是人声鼎沸,喝彩连连。

岑家军的故事,一向在大魏朝很有市场。所以也自是没人注意到茶馆外蹲着的两个乞丐。

“哥啊,这阳关生意不好做啊,这边兄弟看咱们两个外来的,居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给,破庙,巷口,就连桥洞都被占了,我都在树上睡了两天了,这会全身邦邦硬。”

赵充说罢大咧咧把双手往身后一撑,脖子也顺势转了转,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一组拉伸后也不见旁边人做点反应。赵充转头一看,呵,这大哥居然就靠着墙睡了。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啊!

赵充看这人悠哉悠哉睡大觉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在那干着急,心一横抬起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肩。

“崔继,我的好大哥,我们总不能一直睡树上吧。”

这一击直接给崔继从梦里撞出来了。不过,这人是醒了,赵充也被崔继抓着胳膊往外面扔出去了。

“你丫的睡着了还能扔人!”

崔继睡着的时候头微微侧靠在墙上,阳关的太阳照在身上,凌乱的头发也显得毛绒绒的,看着温和无害,这才给了赵充作死的勇气。

不过,只要他意识归位看向你的时候,所有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飞扬的眉眼,仿佛能从中看到漠北那凛冽的永不停歇的风。

要是单看这张脸,倒真像是哪家流落街头的贵公子,可惜只一开口就滤镜破碎,完全是混迹江湖多年的的老油条。

“赵充啊,咱们这一行不管在哪不都僧多肉少,你说你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咋还沉不住气。我们两个外乡人突然过来,不摆明告诉他们我们要抢他们生意。这地头蛇一怒,不让我们住算什么,说不定过几天直接把我们打出去。”

“我还以为你不明白呢。”

赵充见崔继清醒得差不多了,挪着屁股就往崔继身边凑。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刚在朔州站稳脚跟没多久,好不容易混到上面,不用每天当乞丐风餐露宿了。你倒好,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撇下兄弟们来阳关继续要饭,不是我半夜上茅厕,都不知道你要走,你这是让兄弟们巴巴的变成望夫石啊。”

眼看这厮扒拉着崔继凑的越来越近,崔继心里一阵恶寒,直接一巴掌把赵充拍到一边,然后赶紧掸了掸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

“我不是给你们留了信的吗,只是出去办个小事过几天就回来,是你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

“我不信。”赵充忙坐起来,一定不定看着崔继,眼睛里充满智慧。

“你平常连出来要饭都要带个小弟帮你端碗,这次突然要一个人出去,肯定有猫腻。等等,你不会要饭的时候看上了哪个小娘子在阳关吧。”

“说不定就是来见个人呢。”崔继的声音很轻,但话才说出口就四散在风中。

到此,崔继也就没了再和赵充闲话的兴致,随意地屈起一只膝盖,搁上胳膊,而后用另一边的脚把身前的碗勾到一边,懒懒道:

“我困死了,让我睡会,睡醒了带你去落脚的地方。”

茶楼内,那说书的老人依旧是声如洪钟。说书人好像有一种能力,能够调转时空,史官笔下简简单单的几句掖城之战,在说书人的娓娓道来下,仿佛历历在目。

“要说这岑安将军,当真是条汉子。要不是他率掖城兵士,在城破之时仍死战不退,硬是耗了胡人整整三日,拦住了他们南下的脚步。要不岑老将军的援军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将这些胡军逼退。

只叹天妒英才,掖城等来了援军,可岑安将军的头颅却被胡人挂在城头,岑将军的夫人崔国公的幼女崔蘅也为了保护城中老幼妇孺只身引开追兵最后跳崖自尽。年过半百的岑老将军最后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万幸岑将军独子岑珣躲过一劫,而且小公子也争气,听闻岑小公子继承了其父遗风,一把长枪那是上下翻飞疾如劲风。咱们陛下还点了他做副将,不日就来我们阳关了。”

……

去城十几里,有一乱葬岗。

漠北不比京都,干燥的风昼夜不停,那些随意丢弃的尸体早被吹得就剩一具骷髅架子了,堆叠的白骨和着风声嘎吱作响。

“这地方鬼都不睡,我们不然还是重新找个地方吧。” 赵充站在白骨中间面无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陪着这些骷髅一道去了。

“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个地方睡得最多的不就是鬼吗。”崔继看着赵充一脸菜色,起了逗弄的心思。

“而且啊,这白天的乱葬岗你至少看得清清楚楚,等到了晚上,风一吹,这满地的白骨啊说不定直接滚到你脚边找你呢。”

“啊啊啊啊啊……”这一刻,赵充的心理防线终究是崩溃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直窜到离乱葬岗最远的一棵树旁涕泗涟涟。

待欣赏得差不多了,崔继这才施施然走到赵充跟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赵充吓得四散的魂收了回来。

“别抖了,这乱葬岗不会让你睡的。你现在把魂收收,赶快回朔州去。”

“什么,崔……崔继,你是要赶我走吗,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赵充这头倔驴,怕成这样脑子居然还能转。

崔继想想拳头又紧了,这狗东西最近是吃了什么怎么这么难骗,看来真不能三言两语打发了。

于是崔继从腰间的口袋里掏了掏,慢慢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裹,一脸郑色递给赵充。

“这次我绝对没有骗你,确实是有要紧事要你去做。前两天你抛下我和阳关城的乞丐斗智斗勇的时候,我接到了帆楼派发的任务,要我把这包东西送回去。但我现在确实是有重要的私事抽不开身,只能让你先拿着它回朔州给季三了。不过让他别打开,等我回来再说。”

“真的?”赵充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崔继。

崔继也不怕他打量,双手交臂在身前与他对视着。

“我就再信你一次。”最终,赵充败下阵来,三两步走到崔继旁边把包裹接过,接着一个转身逃命似的往乱葬岗的出口跑,只是快离开乱葬岗时,赵充停了下来,头要转不转的对崔继喊道:

“崔哥,不管你要做什么,记得照顾好自己。”

这小子,崔继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不紧不慢地越过乱葬岗一直向前,就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荒废的寺庙。在寺庙观音像前的香炉里,崔继抠挖了几下,一张团好的纸就这么滚到了手心,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四个字,这才是帆楼真正派发的任务:

截杀岑珣。

……

是夜,阳关城城郊,几道黑影飞速闪过,留下“咻”的破空声。

“老大,这姓岑的小子命真硬,身上中了我们那么多暗器,腹部还挨了一刀,居然还有力气跑到城郊来。”

“命硬又如何,还不是脑子不好使,居然慌不择路往郊外跑,这下是神仙也难救喽。”

“不可轻敌。”站在最头的黑衣人呵道。“这次我们派了门中二十人精锐,损失大半都没有把他拦于阳关外,反而让他大摇大摆的进了城,现在他反其道再次出城,其中必有蹊跷。”

许是正值月半,月亮高悬,连参差不平的泥路也在月光下清晰了几分,因而血迹也分外显眼,一直断断续续好像蔓延到尽头。

领头的蹲下身捻了捻地上的血渍,随即站起身对身后几人道:“这血还没干透,应当是还没跑多远,先继续追。”

几道黑影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向前进入了乱葬岗。

夜晚的乱葬岗倒真是风声与白骨齐响,远处倘若有人经过,听风敲打着疏松的石碑,那一阵“呜呜”声便直击心底,恍若百鬼啼哭。

白骨堆叠间,一人斜倚于无名墓碑旁,月光轻轻落在那人身上,如有一层雾气般笼着,湖蓝色的外衣被大片的血渍沾染,像是牡丹从此处盛开,平添一丝鬼气。

“岑小公子,你是在等这个吗?”

岑珣闻声回头,只见这黑衣人手中正抛着一个圆筒状的物什,然后随手往地下一丢。

“岑小公子你不会以为岑家的引信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没有调查过吧。我还当你多天纵奇才,原来就是在这等援兵来救啊。”

岑珣恍若未闻,黑衣人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将引信狠狠踩了又踩。

“小公子,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也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千里之外的岑老将军再收到自己孙子的脑袋会不会当场怒急攻心,暴毙而亡。”

岑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不过并不是黑衣人所想的气急败坏或是摇尾乞怜,而是看垃圾似的不屑。

“你们大可以试试。”

“好啊,小公子当真是块硬骨头。兄弟们,既然岑小公子这么迫不及待,那我们就送岑小公子一程。”

话毕,几道黑影腾空而起,直朝岑珣面门而来。

就在同时,岑珣一个后仰,侧身避开剑光,而后挑起地上长枪,借长枪之力跃开十步距离。黑衣刺客也紧跟而上,六人形成包围之势。

几个轮回下来,岑珣呼吸越发急促,虽还能接住来人招式,但这速度却是一次次慢了下来,眼看已成萧条之势。

又几个对招后,岑珣终是体力不支,歪倒在一座斜碑旁。

“岑小公子,等你去了阴曹地府,记得下辈子投个好胎。”

岑珣双眼开始模糊,面前的黑衣人此刻已成虚影,只能通过脚步感知到他们越来越近。

差不多了,他轻轻勾了勾手指,原本埋藏地下细线瞬间抬起,将这六人皮肉割开,巨大的冲击下,那些血似烟花般炸开,淅淅沥沥洒向乱葬岗内的累累白骨。这一刻,天地间都好像安静了,只静静地听这场雨落下。

直到听到了人体落下的声音,岑珣这才泄完最后一丝力,整个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汗水混着雨水压着眼睛越来越重,就在彻底昏迷前,影影绰绰间,岑珣好像看见有一人影越来越近,只模糊听见一句:

“你这也太不禁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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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好心救人后怎么被碰瓷了
连载中奚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