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饺不是小笼包,鱼忘不是对对。
距离忽近忽远,说到底,我还是不了解他。
——《吴恙的记事簿》
八月底,新的旅程开始了。
由于上学期吴恙的工作干得不错,所以这学期老板为了照顾吴恙繁重的学业,特意把吴恙的班调成了周末的两个白天。
只不过会辛苦一些,除了收银工作外,她还要负责整理货架、清点货物,有时还要骑着老板的小电车去帮忙送货。
鱼忘也因为课业增多,把兼职时间固定在了每周五六七的晚上。
所以两人的早餐革命变成了周六和周天的早上七点,变成了吴恙去等鱼忘。
其实鱼忘的驻唱时间凌晨两点就结束了,可是那时候宿舍关门了他回不去,只好在“为欢几何”找处地方睡到早上再回学校。他有一间专门的休息室,是他每月花500块钱向老板租的。
吴恙为了让他多睡会儿,每次都是到了“为欢几何”门口才打电话叫醒他。
“为欢几何”早上七点半关门,有时吴恙会遇到打扫卫生的刘昌爱出来倒垃圾。垃圾袋太大时,她会过去搭把手。久而久之熟悉了,刘昌爱就十分固执地以为她和鱼忘是男女朋友。
她们的日常对话是这样的:
刘昌爱:哟,小吴又来等男朋友一起去吃早点啊?
吴恙:刘姨,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刘昌爱:你是女孩儿,他是男孩儿,你们俩是朋友不就是男女朋友?
吴恙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就像小朋友一样,和他们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她到后来就不解释了,每次都笑着回应,只是在心里默默希望不要被鱼忘碰到。
有时鱼忘周末来不及吃晚饭会来便利店里买包苏打饼干和一杯冰的黑咖啡,再匆匆赶往“为欢几何”。
苏打饼干,吴恙记起高中时她后桌经常吃这个,说是用来中和胃酸。
国庆假期前的周天,鱼忘又在货架上拿了包苏打饼干,结账时说还要一杯冰咖啡。
这是9月里的第六次,吴恙终于忍不住问:“你胃不舒服吗?”
鱼忘怔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睛:“嗯,没来得及吃晚饭,胃有点不舒服。”
吴恙看着他的眉眼,过于说教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朋友的范围内给出建议:“冰咖啡喝了会更不舒服,豆浆卖完了,我给你热盒牛奶可以吗?”
“好。”鱼忘欣然答应,“谢谢。”
从那之后,他就把冰咖啡换成了热牛奶。
中秋下了几场雨之后,天气渐渐转寒。
鱼忘穿的和早秋时没什么区别,他的深色外套有时会像早晨浓稠的雾气,让他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寒冷。
让吴恙记起冰咖啡握在手里的感觉。
某天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的时候,吴恙发现他的头发做了白色挑染。上个星期还没有,应该是这个星期才做的。
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鱼忘还是那个鱼忘,喜欢甜酒冲蛋,不会因为天气变冷而加衣服,吃早餐时偶尔打几个哈欠。
“我想吃蒸饺。”鱼忘把小笼包推到吴恙面前,“老规矩,用小笼包和你换。”
吴恙把蒸饺推到他面前,两人各自用自己的筷子完成交换后,又把蒸屉换回原位。
有些事情,两个人都越来越熟练。
吴恙刚想开口问他什么时候染的头发,却突然察觉到——原来变的是她自己。
是她想知道的关于鱼忘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是她越来越贪心了。
每次刘昌爱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时,她心底因为这个误解带来的开心占的分量越来越多,以致于她差点以为那是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在“女朋友”的立场上去和鱼忘相处。
可说到底,他们只是朋友。
仅此而已。
吴恙看着碗里的小笼包笑了笑。蒸饺不是小笼包,二者永远不能混为一谈。
十一月初立冬之后,春明的气温降到个位数。吴恙每次都要穿上厚棉服,裹上围巾戴上毛线帽才敢出门。
天也亮得晚了,街上人迹罕至。
巷子口那盏路灯下,刘昌爱在倒垃圾。
“刘姨早。”吴恙走过去打招呼。
“欸。”刘昌爱闻声转过头,“小吴,这么早啊。”
“这街上黑乎乎的,你一个女孩儿走过来不害怕吗?”
“这不是有路灯的嘛。”吴恙指了指路灯,顺便看了眼表,“不过六点四十,是有点早哈。”
“以后让小鱼去路口接你,女孩子还是要小心点儿。”刘昌爱边往回走边嘱咐。
“知道啦。”吴恙随口答应道,然后跟上去,“还有什么没干的,我来帮你吧。”
“帮什么帮?!你一个小姑娘不去找你男朋友倒来帮起我的忙儿来了?用不着儿,我自个儿就行。”刘昌爱提了提袖套,“我去帮你把小鱼叫起来。”
“别别别——”吴恙赶紧拉住她,“现在还早,还没到我们约的时间,再让他睡会儿。”
刘昌爱转过头来瞅了她一眼:“行吧,那你就站在外边儿吹着冷风等着他吧。我可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眼神仿佛在说:哎呦,看看这个恋爱脑哟。
她说完转头就登上台阶进了屋里,留下吴恙自己一个人站在外面悻悻地扶了扶帽子。
鱼忘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么一幅景象:
吴恙背对着他蹲在对面的路灯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今天穿了黑色外套,戴了白色围巾和蓝色帽子,缩在那里时像一个小小的、安静的,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雪人。
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走过去挨着她蹲下:“在看什么?”
这时他才看到,她的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手因为没戴手套被冻得有些发紫。
听到他的声音,吴恙拨弄墙角小草叶子的手缩了回来,像个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朋友。
“没看什么。”她摇了摇头,随后颇为意外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他觉得自己应该愧疚的,可胸腔里弥漫的那股情绪好像不是愧疚。
如果心疼不是因为愧疚,那是因为什么?
鱼忘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他,偏偏要固执地等到七点?
是因为约定,还是因为……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明明知道答案,却要假装不知道。
他站起来反问:“重点难道不是为什么你今天来这么早?睡不着吗?”
“不是。”吴恙也站起来,因为蹲的时间有点久,踉跄了几步,“我是自然醒。”
鱼忘伸手想去扶她,但指尖刚碰到她的外套,就被她后退几步躲开了。指尖微微颤抖,然后他咬牙笑着把手放回口袋里攥着。
点餐的时候,吴恙点了馄饨,鱼忘点了炸酱面。
老板依旧热情:“哟,你俩都想换换口味啊。”
“姑娘,炸酱面也挺好吃的,下次试试?”
吴恙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过话。
早点过后,鱼忘总感觉自己憋着口气,莫名其妙地哪里都不对。
除了早上和吴恙吃了几口面以外,他午饭和晚饭都没心情吃。在琴房练了一下午的琴之后,他就直接出发去清吧了。
练琴的时候不觉得,坐上公交之后他才发觉胃有点痛,头也有点晕。
他顺着某种牵引路过清吧,走到了便利店门口,感官上所有的痛觉在那一刹那达到了峰值。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五十七,吴恙还没下班,所以他走进了便利店。
吴恙收拾着柜台,一抬头就看到了鱼忘。他脸色苍白,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眉眼耷拉着。
像极了对对刚来到宿舍楼下的样子。
她慌忙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胃又有点不舒服。”鱼忘咧开嘴笑着说,仍然不去看她。
吴恙看得见他湿漉漉的眼睛、脖子上青筋和因为喘息而起伏的胸口。她从柜台绕出来,下意识伸手想扶住他,却又在中途把手缩了回来:“你去那儿坐着休息一下,我给你倒杯热水。”
她总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倒下去。
鱼忘晃了一下,吴恙马上近身去扶住了他。他的手臂很烫,烫得吴恙脑子一片空白。
她扶着他缓缓挪到座位那边,慢慢让他坐下,让他倚在桌子上,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脑门上全是汗,而且很烫,应该是胃痛再加上发烧。
“鱼忘,鱼忘。”她尽力让自己声音没有那么急促,“你有点发烧,告诉我,你还有哪里难受。”
“胃痛,头晕,冷——”他把头埋到臂弯里,声音闷闷地,“还有心,很痛。”
心脏痛。
吴恙那瞬间慌乱到了极点。
“我现在打120。”她拿出手机边播号码边说,“陪我讲讲话,好吗?”
“好。”他的声音苍白无力,跟他整个人一样。
几乎是同时,电话就被接通了。
吴恙努力忍住想哭的**,迅速地说明了鱼忘的情况,说清楚了他们所在的地址。
“患者有无心脏方面的病史?”
吴恙愣了愣,颤抖着说:“我不清楚。”
“了解。尽量不要搬动患者,我们大约五分钟左右就会到达。”手机那边的女声镇静迅速地说,“电话会一直保持接通,有情况请及时说明。”
“好的。”吴恙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谢谢。”
“鱼忘,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吴恙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跟鱼忘讲话。
“鱼忘,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是吗?”鱼忘把脸露了出来,半张眼睛,睫毛轻颤着,“那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吴恙擦了把眼泪,继续说,“而且,你还很厉害。你会弹钢琴,会拉二胡,会手风琴,还会打羽毛球,还看了很多很多的书……”
“你喜欢吗?”鱼忘打断了她。
“喜欢,很喜欢。”吴恙一下子哭了出来,“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你记得吗,高一分班的时候,你还送过我两本书。”
“你喜欢吗?”
吴恙每说一句话,鱼忘就会问:你喜欢吗?
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他就把那句话换成了:你喜欢我吗?
吴恙哭着没听清,每一次回答他的都是:
喜欢,很喜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那些在过往压抑住的表达,在这几分钟里被全部诉说了出来,如同倾泻而出的洪水,淹没所有望而却步的情绪。吴恙用尽全部的力气,流着眼泪笑着让他听到自己的喜欢。
她害怕他听不清,害怕以后永远失去当面对他说“喜欢”的机会。
可怜猫猫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可是真的吓到阿恙了
告白啦告白啦!(虽然早就告白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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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喜欢你(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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