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芫从里面用铁链锁了门。
虽然窗子也堵上了,但窗子漏风,依旧冷。
外头林闫还在骂,她不想听,就用两张废纸折了折塞进耳朵里,当耳塞用。
伸开自己重到快要拉不动的被子,林姝芫钻进去,找来历史课本看。
她身上很冷,怎么暖都暖不热,但心更冷,进了屋之后眼泪就没停过,“啪嗒啪嗒”全都掉在课本上。
在林闫和安慧的怒骂声中,林姝芫昏昏沉沉睡过去,脑子一直发蒙。
“一天天就会撒谎,都送她回来了,我能看不出来吗?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
“要不要脸,才多大,十四五,就想着跟男的跑,我养她有什么用?”
“最好赶紧跑了,给老子省点牌钱。”
那些伤人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时常钻进梦里干扰她的生活。
林姝芫发了高烧,但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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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云圻一直嫌成赟吃的少,不停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别再瘦回去。
成赟吃的肚皮都要撑烂了,云圻跟成笕还是怕他吃不饱,吓得他只能钻进卧室逃离战场。
喝了口水好不容易解决一点堆腹感,他又觉得补课的事一切都没着落,想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林姝芫,问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补课。
街上人头攒动,一个挨一个说笑,桥边还有不少等待着放烟花的,一片欢声笑语中,成赟缓缓往城南走去。
城南有他想见的人。
他运气不好,在巷子口来回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人,只看到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骂骂咧咧去打牌。
走的时候还撞了他一下,撞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
男人骂:“什么人呢?走路看不看路。”
实则是自己头晕走的摇晃。
不想在这块儿惹麻烦,成赟没理他,皱着眉看他离开。
小年当天连家都不顾,出去打牌,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家店云圻和成笕还早早让值班的回去了呢。
在那块儿徘徊很久,看了一场又一场烟花之后,依旧等不到人,成赟只能离开。
怎么连烟花也不想看。
他偶尔也会期待,但她怎么什么都不好奇。
过分寡淡。
凌晨的时候,成赟刚走两步,身后就有脚步声,很熟悉,很轻,但坚韧。
猜到是她,成赟故意放慢脚步,心想她怎么还不睡,一直在等。
但人还是不出来,走的很慢,脚步也慢慢变的沉重,就在成赟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扑通”一声,人闷闷地砸在地上。
不管是不是,碰上了总要去看看。
然后他就瞧见,巷子口倒着的林姝芫,戴了个帽子,围巾分辨不出材质,更像床单,二者遮挡之下的脸红彤彤的,眼睛也一眨一眨,但看不清眼前事物。
成赟知道她生病了,第一反应就是拿手碰她额头,烫的骇人。
大雪还在纷纷下着,碍事地遮挡视线,烟花依旧没停,五颜六色在空中绽放,偶尔也能为她脸上带去颜色。
成赟慌不择路,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指头印,几次差点摔到雪窝里。
他在路边随便打了辆出租车,司机还没报价,他就催促启程。
雪天的出租是天价,最少也要二百块钱,成赟甩了三百过去,眼都没眨,让他帮忙把人送到医院。
林姝芫身上烫的吓人,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无力搭在他肩上。
成赟惊慌失措,一直在粗重的喘息,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抱着她的手都在抖。
她很轻的,一只手就能毫不费力拖起来,身上除了骨头还是骨头。
“啪嗒”一声,湿濡的泪滴在她脸上,很快又被热气消融。
“林姝芫,再坚持一下,很快到医院了。”
大雪纷纷,遮人眼眸,城市夜色并不温暖,车扇不停摆动,疾疾驶去医院。
有人视她如浮萍,弃她于不顾。
有人视她如珍宝,梦寐以求想要得到。
“林姝芫,我要你健康平安。”
灯火通明的夜里,林姝芫躺在病床上,在梦里描摹一次又一次苦难。
三岁那年,冰凉刺骨的池水将她浸泡。
七岁那年,红色的砖石砸破脑袋,缝了六针。
十一岁那年,被同学污蔑偷了东西,竹条狠狠抽在身上,肿了一个多月,自此得到一个小偷的称呼,背上那些疤痕,至今未消。
十二岁那年,因为被同学表白,同学的暗恋者把她逼到墙角,扇脸扯头发,婊子婊子的骂。
十四岁这年,父母老师疑心她恋爱,到处打听询问,她又成了那个反面教材。
而且,无人在意。
反抗之后得到的结果,无非是父母与老师之间共同的教育。
林姝芫讨厌这个让人作呕的世界。
她沉在梦里,不想醒过来。
人不醒,成赟急到头皮发麻,在病房里来回转圈儿。
她手格外小,血管细,也不明显,输液管选的最小号,扎了好几次才扎上,滴液速度也不快,暖贴也贴着,手面还是一直肿。
成赟看着,心焦的直啧,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揉她的手指,拿碘伏替她消脸上的肿。
她的手,和正常女孩家白嫩的手完全不一样,又黑又糙,还有不少疤痕。
成赟选的单人间,门一直关着,暖气也开了,但她身上还是不暖和,手脚冰凉蜷缩在角落里。
他没办法,弄了不少热水袋和暖手宝搁上去,右手下面也垫了一个。
从把她送进医院开始,成赟就没闲着,端了热水给林姝芫擦脸,手掌也是擦了又擦,抹了不少护手霜,额头一直拿酒精棉片敷着。
成赟心急,怕她烧狠了出问题,一直在问:“怎么还不退烧。”
年轻护士在一旁宽慰:“总要有个过程,哪有那么快的,小妹妹烧到四十多度,不容易降下来。”
成赟只能叹气,继续拿温水替她擦拭手心。
看她右手手面肿的鼓包,他又忍不住问:“姐姐,能再调小点吗?”
“最小了,再调一晚上都输不完。”护士也叹气,低头询问,“你们俩谈恋爱了?这么关心,但生病这种事,关心也不顶用。”
成赟挠头,不好意思苦涩地笑:“没谈,我嗯…我喜欢她,本来想叫她出来看烟花的,谁知道赶上她生病。”
“她爸妈呢?怎么是你送来的。”护士困惑,来的时候一直不见人,都是他陪着,“通知她家里人了吗?”
长吁一口气,舔了舔干燥的唇,成赟打算隐瞒事实:“我不清楚,连她联系方式都没有,更别提她爸妈的,先治好病再说吧。”
护士有些惊讶,瞪了瞪眼,串成串问问题:“你?喜欢的太卑微了吧,怎么还没联系方式呢?不敢加吗?”
“不敢。”成赟点头,“每次碰到她说话都结巴。”
看着他俊俏的脸,护士皱眉,长得帅也开始玩暗恋了?
他这颜值,直接追还怕追不上吗?
她问:“你长这么帅,喜欢上她也会胆小?”
成赟低头,眼含笑意:“是她太优秀了,年级第一,我也算个第一,但是倒数,我们差太多。”
成绩确实是硬伤。
护士叹气:“可能是年纪过了吧,我现在只喜欢钱,也会幻想自己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从中学期待到现在,但什么都没碰到,大起大落的人生算不上生活,是灾祸,没几个人受得住,平平淡淡才叫生活。”
“不管怎么样,加油吧,也祝小妹妹加油,追不追的上看你,也要看她喜不喜欢你,千万不要强求,不然她会恨你。”
成赟眨眼:“我知道。”
他趴在床边上,看着她紧闭的眼,眉头紧锁:“我现在只想她快点醒过来。”
快点醒过来吧,林姝芫,我可不想你变成小傻子,或者不记得我。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护士推门出去,跟着值班医生查房。
林姝芫做了个梦。
梦里,迷雾中有个人在等她,替她解决了不少问题,但她什么也看不清,逃不出结界屏障,也拨不清团团迷雾。
她问:“你到底是谁。”
成赟被吓了一跳,以为她醒了,激动的要回应她,结果抬头又看到她紧闭的眼。
理了理她散在枕边的长发,成赟缓慢眨眼,小声询问:“怎么说梦话,梦到什么了?”
林姝芫当然不会给他回应。
夜。
单调冷淡,让人作呕的夜。
她一夜没回,林家到处都是谩骂声,说她不要脸勾搭男人,勾搭到床上去了。
林闫气的不行,砸了她屋里不少东西。
她的存钱罐、海螺项链、书本全都没能幸免。
“不要脸的东西,要是敢偷偷跟男人跑老子找到你一定打断你的腿。”
“咚”的一声,木门被踹烂了,门后的锁再也起不到作用。
“老子送你读书,就是让你勾引男人的。”
摔烂了她仅有的存钱罐,从地上捡里面掉出的零钱,林闫边捡边骂:“死小偷,只会偷老子钱,还敢自己藏起来。”
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外头和发廊那女的约一晚上。
安慧在后头拦他:“你干嘛去?”
林闫一把把她推倒在地:“死娘们,你管我。”
安慧不放他走:“这些钱够孩子们一个月生活费了,拿回来。”
林闫头都不回:“饿死最好,老子另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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