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假，方乙其实一直都在抓文烯的学习，但是文烯却始终都不来劲，总是挨一顿打能认真学几天，然后就又懈怠了。方乙有些力不从心，有些欲哭无泪。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文烯这青春期的叛逆早点儿过去。
到了高二下学期，文烯的状况就更糟了，开学的期初考试成绩直接成了班上倒数第一，年级186名。接着，所有的竞赛她都拒绝参加，小姨夫这边的竞赛辅导干脆也不去了。
三月底的月考文烯直接掉到年级317名，所有人的感觉都是这孩子已经彻底不想学了。无论是小姨和小姨夫，还是班主任任课老师找她谈话，她的态度都很好，都解释说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很多东西学不懂了。岳初白和邱朗是根本不相信的，要说智商，文烯其实可以说是和方乙在一个层次的。但是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岳初白还找来了好几位心理老师，都被文烯拒绝了，文烯的理由就是：她不是心理的问题，她就是智商问题，应付不了高中阶段这么高难度高强度的学习。在旁人看来，文烯其实算挺正常的：上学、听课、记笔记、做作业和考试，虽然很爱走神，作业质量很差，但最多也就是学习不好，算不得是什么大错，和老师、同学也也都能正常地交流、和谐地相处。
但是又方乙在的时候，文烯就像变了一个人，像个刺猬，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带刺的、排斥的状态，经常会说一些伤人的话，每次把方乙惹生气了，罚她她就受着，罚得再狠她也不会求饶。只有在方乙给她上药心疼得掉眼泪的时候，文烯才会一边给方乙擦眼泪一边认错：“方乙，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难受。”。
方乙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远离才能让文烯感到放松和平静，但是她每次又分明能从文烯的眼神中看到深深的不舍和依赖。方乙看着变得更加消瘦的文烯，心如刀绞。她知道文烯肯定是病了，而且这个病与她有关，但是文烯却拒绝她的介入和帮助。
四月初，江立文给方乙发了一份资料，说他父亲又有一个新的课题项目正准备申报。方乙一直为文烯的事揪着心，一直没时间去好好了解这个项目。
2014年4月25日星期五，文烯的15岁生日。自从方乙18岁生日那天答应过文烯，以后文烯的每个生日都会陪她一起过，三年来每年4月25日这天，方乙无论多忙，都会从学校赶过来，拿着小蛋糕，和文烯在英才中学的校门口，一起吃完文烯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一起吃掉文烯路上买来的小蛋糕，一起许愿，一起吹灭一支小蜡烛。
可是这天傍晚，方乙兴冲冲地拿着蛋糕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文烯，她给文烯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方乙问门卫有没有看到文烯，门卫说自从他们下午五点钟接班开始一直没有看到文烯。正当门卫打算帮她打电话问问其他人的时候，文烯的电话打过来了，跟方乙解释说她今天中午就请假了，一直在家里。
方乙谢过了门卫，匆匆忙忙地打车回家。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但是家里没有一盏灯是亮的。方乙站在玄关处开了灯，看到文烯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包烟，地上还有一小箱罐装啤酒，已经开了封，其中两罐就放在文烯身边。
文烯听到门声，但是没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方乙，别开灯，好吗？”语气里带着哭腔，带着哀求。方乙默默地又把灯关了，房间里的光线更暗了。
方乙走过去，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拿起文烯身边的一个啤酒罐，空了，拿起另一罐，也空了。方乙起身把两个空罐子放到垃圾桶里，再把扔到地上的打火机放到茶几上，这时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一个茶杯里有烟灰和烟头。方乙很生气，很心痛，也很想哭。她挨着文烯坐了下来。文烯看看她，转身从沙发上取下了一个垫子，示意方乙起身，然后很贴心地帮她垫在地上，方乙现在坐在垫子上，一下子就感觉不到地板的凉意了。
方乙看到文烯又想伸手去拿酒喝，一下子把她的手握住，文烯的手摸起来冰凉细滑、软若无骨，不知道这样的手在跳傣族舞的时候是怎么生动地模仿出孔雀的各种姿态的。方乙捏捏文烯的手，说：“吃点东西，好吗？空腹喝酒太伤胃了。”看到文烯听话地点点头，方乙心情大好地把蜡烛插在蛋糕上，然后把蛋糕端到文烯面前：“文烯，生日快乐！许个愿吧！”文烯说：“我不想许愿了，之前许的愿都没有实现。”说完，直接就把蜡烛吹灭了。方乙在蜡烛熄灭的刹那，看到了文烯留下的一滴眼泪，心里面酸酸的。文烯把蛋糕切成两半，把有完整的小兔子的那一半递给方乙，方乙偷偷地抹掉眼泪，说：“你是属兔子的，小兔子应该是你的。”文烯说：“不，其实小兔子是属于你的。”方乙顺从地接过蛋糕，用小勺子把小兔子形状的奶油整个舀了起来，递到文烯嘴边，文烯笑了，一口抿掉一半，方乙也笑了，把小勺子里剩下的那一半抿了个干净。
文烯把桌上的另一半蛋糕也端起来，和方乙手中的蛋糕盘轻轻地对碰了一下，说：“来，干了这块蛋糕！”两个人流着泪笑着，又笑着流泪，都把手上的蛋糕吃了个干干净净。
文烯把蛋糕的包装盒以及用过了的小餐具都扔进垃圾桶，然后就从箱子里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方乙从文烯的手上把这罐啤酒拿过来自己开了，文烯笑了笑又拿出一罐，扣开后顺势就灌了一大口。方乙小口地抿着，她知道文烯的酒量应该不好，因为从自己进门后听文烯说话的吐字就能判断出来。依照之前方乙对文烯的管教，文烯作为一个才15岁的未成年人就敢这样喝酒抽烟，肯定会把他揍得十年之内看到烟酒就会胆寒。但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希望，能用文烯的一次放纵换来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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