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祝酒睁开眼,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四周光线昏暗,入目尽是破败残垣,看起来像是一处废弃屋子。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里只有一豆残灯照亮了这方天地,虽稍显昏暗,但到底能看个大概,四喜和阿巴古被绑成了粽子,就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李祝酒扭动着身子,也被绑得快喘不过气。
这一日到现在还没进水米,当真是又饥又渴,李祝酒才有动作,四喜就在不远处小声喊:“少爷!”
“还没死,”李祝酒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视线转向阿巴古,竟然还在昏迷,他道:“叫醒他。”
四喜叫了好几声,阿巴古才悠悠转醒,龇牙咧嘴地动了动:“这什么地方?”
“他们是什么人,北戎内部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和平啊。”李祝酒看向阿巴古,他想多从这人嘴里套些话。
阿巴古戒备地看了李祝酒一眼:“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李祝酒又道:“你们王上让你找我做什么?”
阿巴古脸上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王上没说。”
“别吵!”这里没聊两句,门被踹开,一个高壮汉子端着个托盘进来,然后一人面前甩了一个海碗:“吃饭!吃完了,咱们将军要见你们几个。”
三双眼睛就那么落到来人身上,阿巴古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倒是给咱松绑啊!不然咱们怎么吃啊?”
“猪吃食没见过?就那么吃。”那汉子笑起来,甚至用脚碰了碰那碗,往阿巴古那边又推了推:“吃。”
“我□□娘的!”阿巴古青筋暴起,剧烈挣扎起来,但是那麻绳结实,捆了好几圈,根本就挣扎不开,他只得接着怒骂:“我□□娘的,狗东西,你最好祈祷老子能横着出去,不然我他娘的弄死你!”
“你还弄死我?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你没机会了,不出意外,你的王今晚要下台了。”
李祝酒一听这话就知道情况不对,看来北戎内部实在不太平,新王颜襚上位,应该底下很多人不服,但是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又不得不对他俯首称臣。
而现在,他们一同来到千里之遥的盛京,打仗嘛,出点什么意外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死个王也不是不能解释。
但从阿巴古和这些人争锋相对的情况来看,阿巴古是效忠于颜襚的,而另一伙人则明显是对新王不满,效忠于另一个人。
李祝酒推测着推测着,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如果贺今宵真的是颜襚的话,那么现在他的情况应该很不好。
就在他担心不已的同时,贺今宵因为吩咐下去的人迟迟不回复,已经好几宿没睡好。
他在营帐里踱步,忽听外面一阵骚动,而后是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帘幕被掀开,沙朗高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过王上,在下沙朗有事要见您。”
顺着那被掀开的帘子,贺今宵看见了外面乌压压的一片人,这是来了多少北戎士兵?
一时间,他有些搞不清楚情况,面上还算镇定:“这么晚了,什么事?”
沙朗就站在营帐外面,也不进门,只是朗声回话:“关乎王座的事,请王上移步出来说话。”
贺今宵一看这大阵仗,脑海里飘然浮现两个字,篡位!
他摸了摸胸口那箭伤,还隐隐作痛,想了想沙朗的武力值和壮个头,已经感觉微微有点死了。
躲着也不是个事,看今晚这阵仗,他不出去是不会罢休的,贺今宵只得撩袍出了营帐,果然坝子里站了一片人,其中当以丹沙部和雪狼部的人为首,赤色狼王图腾旗和荼白狼王图腾旗高高扬起,祈安部这次随军是来后勤帮忙的,缥色狼王旗耷拉着,参与感略低,像是凑数。
沙朗站在最前方,腰间佩着长刀,阔步走向前:“王上!当初你在武博会打赢了我,再加上你是老丹沙王的孩子,才继承了王位,别人不服你,你带人挥师南下说要征服孜须,给大家伙瞧瞧你配坐在王座上。”
他顿了顿:“如今北戎势头正好,你却一拖再拖,不仅不攻其不备,还给孜须放水!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修筑城池,调遣援兵,还让咱们北戎的弟兄坐吃山空。”
贺今宵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他侧身看着沙朗:“所以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没有证明自己。”沙朗的眼睛如鹰似虎,声如洪钟:“我要再次向你发起挑战。”
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长刀出鞘半寸,横握在胸前:“我召集了三部的兄弟做见证,就在今夜与你一较高下,你敢与我一战吗?”
“如果胜过你,”沙朗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我将代替你踏平孜须,在盛京城头插上图腾旗,把这满城的人像牵牛羊那样带去草原为我北戎放牧,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以彰显我北戎威名,我绝不会像你一样仁慈!仁慈是为王的败笔!”
三部军士,全都将视线投到了贺今宵身上,都在屏息以待一个回答。
与此同时,李祝酒看着那人:“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不做什么,只是拥簇一个合格的新王罢了。”那壮汉蹲下身子来,瞧着这几个人,灰头土脸,饥肠辘辘,搞不懂颜襚壮到底要干嘛。
“我呸!沙朗他也配!”阿巴古没好气啐了一口,挣扎间踢翻了那碗,道:“武博会刀剑底下见真章,他就输了,他输了一次,这辈子也输了。他沙朗要还是条汉子,就羞于做那谋反篡位的事儿!”
那男子撸了把头发:“谁跟你说沙朗将军要造反了,只不过是公平竞争,再找颜襚打一场罢了!”
阿巴古想起颜襚身上的伤,极为不齿地蔑视这人:“小人!”
李祝酒在关注这边的同时,后背反剪的双手也没闲着,使劲儿挣扎了好半天,麻绳一点也没松,手腕倒是**辣的,好像出了血,弄得整双手黏糊糊的,果然现实和电视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他心头吐血,越发焦躁。
“傻大个!”他冲那壮汉喊了一声,瞬间打散了阿巴古与那人之间的火药味,那人看过来:“有屁就放!”
“你知道你们王上为什么要找我吗?”李祝酒从刚才的焦躁中暂时冷静下来,颜襚那边想必凶险,听了刚才那一遭,把那边情形猜了个大概,而从阿巴古的反应看来,颜襚当下应当不便参加搏斗,也许是受了伤……
只要颜襚有一点可能是贺今宵,他就不能坐视不理,李祝酒决定铤而走险。
这话惹得四喜心脏都要蹦出来,他一个劲儿瞪着李祝酒:“少爷!”
那壮汉只能猜到截来的人应该有大用,但是沙朗将军毕竟没有吩咐,他当然也不敢随便乱动,当下便来了兴致:“哦,为何?”
“因为我是……”
四喜急得都要哇哇叫了,孜须皇帝的身份在此刻摆出来,不敢想象会被北戎人如何对待,千刀万剐还是极尽羞辱,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以!他双眼含泪:“少爷你别说了!”
“皇帝。”李祝酒平静说完了接下来的两个字,那壮汉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是皇帝,我还是天王老子呢!”
但很快,他发现阿巴古和李祝酒的神色都很沉静,瞬间变了脸:“你真是?”他已经抓住了李祝酒的衣襟把人往上提了一把,李祝酒差点没被勒死,剧烈咳嗽了好几下:“咳咳,咳咳,松开!”
“那颜襚找你做什么?”壮汉问。
李祝酒答:“不知。但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难道不该立刻把我交到你主子手上吗?”
那汉字真思索了一两秒,给李祝酒松了身子和脚踝处的麻绳,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动作粗鲁地把人往前推:“他娘的,跟我去见沙朗将军!”
四喜急得在后面使劲儿挣扎,哭着喊着:“放开陛下,你放开陛下!我跟你拼了!”
只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阿巴古见小少年这样子,鼻涕眼泪一起掉,嫌弃得不行,干巴巴来了句:“别哭了,落到沙朗手里肯定完了。”
当然了,颜襚的命令没办好,他自己也完了,阿巴古心里比身体苦得多。
李祝酒就那么被推搡着走在前头,出了那间破屋,走了一段小路,最后到了一处营帐,连营宽敞不知多少帐,又跟着那汉子七扭八拐往前走。
他被绑了几个时辰,一直在挣扎想自救,手腕和脚踝都因为挣扎磨破了皮肉,血流不止,眼下双腿已经开始发虚,走路也摇晃起来。
到了营帐围起来的坝子,四处都点着火把,把整片地方照得敞亮,坝子内站了许多人,全是北戎士兵,几色旗帜翻飞,但是全体肃静,场面肃杀隆重。
随着一步步钻心刺骨的疼痛往里走,他手指都止不住发抖,失血过多,再加上一整日没进食和对重逢的期待,他都不敢往里走了。
如果颜襚不是贺今宵,他就完蛋了。
可当下这种情况,颜襚是贺今宵,他们俩也好像完了。
那壮汉察觉李祝酒的停滞,一把将人攘了进去,他抓着人后领:“磨磨唧唧的,跟我走!”
隔了几层人,李祝酒的视线快速从人流中扫过,他瞥见了一片空地前方,有两个人正在对峙,一个身高体壮,魁梧有力,横握一把宝刀。
那人对面,是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二人身高旗鼓相当,只是对面那人没那么壮硕,略瘦些。
会是他吗?
李祝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也顾不得脚踝疼痛,快步往前走,呼吸急促起来,恨不得扒开所有人,真真切切将那人看个仔细。
他和贺今宵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人,在这里面,无论他们变成了哪个角色,在彼此的眼中,都依旧是熟悉的面孔。
他只要看见那人的脸就好了,可惜被个头相当的沙朗挡了,他只好接着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人群斜前方的路,他就要看清楚对面那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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