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祝酒心虚了一秒,那天说哄孩子,结果贺今宵半路进来打断了,这一耽搁,也不知道怨气有没有更甚。
他当即撇下贺今宵去追四喜,结果出门一瞧,孩子早跑没影了。
想到四喜在这边除了自己,就剩下阿巴古还算勉强认识,他往熟悉的方向去,才走到转角处,差点踢到一个人,四喜没走远,正蹲在这里抹眼泪呢。
“还哭呢?”李祝酒蹲下身,想摸摸头,被四喜躲开,他也不气馁,就着蹲着的姿势挪了一下步子,看见四喜一双眼睛红肿着:“那天我跟你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说你听完了就不会再生气,还记得吗?”
“记得,”四喜声音很低,头也没抬:“你能告诉我什么秘密,还不是哄我的。”
“不是,”李祝酒正色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柳姑娘家借宿的日子吗?”
“记得。”那语气仍旧沉闷。
李祝酒也不着急,娓娓道来:“那你还记得你认出柳姑娘的那会儿我说了什么吗?”
被这话引导着,四喜抬起头,眼神变得有点迷茫,他果真开始回想,那会儿在木屋里,他记起来柳姑娘便是那青峰寨掳走自家少爷的土匪,本想说什么却被陛下制止了,当时他还好奇为什么陛下要制止他,陛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
忽然被提起,四喜又好奇起来:“陛下又怎么会知道柳姑娘的事情呢,明明当时……”
明明当时在青峰寨一起经历这些事的是顾将军和少爷啊,那会儿陛下都还是个从不露面,一直在府中称病的王爷。
四喜更加想不通了,小小的脑瓜子乱如麻。
看他愁眉不展,冥思苦想,李祝酒一个爆栗敲下去:“我就是你家少爷。”
“对啊,陛下让我换称呼,你是我家少爷,”四喜还没反应过来,李祝酒已经接话:“我就是晏棠舟,也是现在的孜须废帝,你随侍的人一直都是我。”
“啊?”四喜的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鸭蛋,他指着李祝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就是。”
四喜呆呆的说不出话,胸膛剧烈起伏,这事儿怎么就那么荒唐呢?但如果不是这样,之前陛下的反应未免太奇怪,可若真是陛下所说这样,那岂不是更加匪夷所思?
难道说这世上,真的存在着某些事情无法解释,不通常理,但却圆了某一些人的执念和心愿。
像是佛前许下的愿,虔诚祈祷成真。
他的少爷,又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候,那日在柳姑娘家的情形更加清晰,他记起柳姑娘是土匪时反应很大,陛下当即让他闭嘴,并说了一句话,“想起来了?那也给我假装不认识!”,四喜眼圈又红了。
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吹出个鼻涕泡,猛地扑向李祝酒,将人死死抱紧:“呜呜呜呜呜,我想死你了,少爷,少爷!”
四喜在怀里嚎啕大哭,眼泪鼻涕蹭了李祝酒一身,他原本嫌弃,但瞧人实在哭得过于投入,最终还是没有把人扔开,只是僵硬地拍了拍四喜背部。
李祝酒接着道:“其实丹沙王……”
“不用说了,只要是少爷喜欢的人,四喜便喜欢。”四喜擦了眼泪,一副纯真模样。
他排斥颜襚是因为为贵妃打抱不平,明明陛下和贵妃之前还很恩爱,怎么忽然就变了心成了个负心汉,可现在他知道了陛下就是他侍奉了多年的少爷,而自家少爷又喜欢那个丹沙王,那贵妃……还是入土为安吧!
谁让少爷喜欢颜襚呢 ,他虽然对情之一字不甚了解,但是这几日观察下来,少爷虽然和颜襚相处时多冷脸,瞧着像被强迫的,实则顺从得要命。
那明明就是,心甘情愿。
孩子哄好了,也该出门了,李祝酒回屋时,贺今宵已经换了一身藏蓝色骑装,袍子比居家常服短了一尺来宽,腰间用一根三指宽、嵌着鸽血红和绿松石珠的腰带系上。
明明是很不搭的三种颜色,却因为上面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而显得高贵雍容。
李祝酒不自觉滑动喉结,偷偷瞄了好几眼,然后才挪开目光。
那边,贺今宵正在整理护腕,没发现李祝酒偷瞧自己,他一边捣鼓一边说:“今天晚点要下雪,从我们这里到祈安部还是有些距离,火盆不够支撑那么长时间,你再搭件大氅。”
李祝酒抬起贺今宵那条胳膊,低头帮人摆弄:“不用,披身上这件就够了,穿太多了走路好累。”
“出门坐马车,下了马车我让人准备轿子,不要你走,你只要别冻着就行。”贺今宵不乐意,见李祝酒不愿意加衣服,当即去柜子里挑了件赤狐领的暗红色大氅罩在人身上。
“这么一穿,精神多了。”贺今宵欣赏着那张白皙的脸被狐裘映衬,拨了拨他发间的黑玉簪,只觉赏心悦目,垂首在李祝酒面颊一吻。
屋内还有侍女,草原女儿多豪迈,不似孜须宫娥严谨,当即互相挤眉弄眼说起悄悄话,笑得也不小声。
李祝酒将那些什么恩爱什么英俊都听了去,耳根子一阵阵烧,瞬间热得发汗,他瞪了贺今宵一眼:“出门!”
王宫前,马车早已备好,四喜和阿巴古正在聊些什么,人看起来比几日前精神多了,李祝酒稍稍放心。
骏马在积雪的草原上一路疾驰,带着马车也晃荡不已。
至傍晚,风雪渐消,车内暖炉果真灭了,李祝酒裹紧了大氅问:“还有多久到?”
贺今宵就在前方不远,策着马,长卷发在风中飞扬,马鞭高扬,一路跑来,他反倒不冷,还有点热,向后方瞧了一眼:“快了,不到一炷香就到了,看吧,还得是听我的穿了两件氅衣。”
李祝酒不说话了,抿着唇装作欣赏风景,贺今宵没听到回应,就知道那人又别扭上了,一声轻笑飘散在风里:“驾!”
天擦黑,一众人终于赶到祈安部,前来接驾的是祈安部二王子呼罕。
见到来客,呼罕握拳贴胸行礼:“恭迎丹沙王,欢迎来到祈安部做客,王上很看重今天的客人,特意命令小王在风雪里等了几个时辰。”
他说着要去给贺今宵牵马,贺今宵抬手制止,先行下马,瞥了一眼呼罕的衣服,分明是干的,年纪不大,嘴巴挺滑。
中午时雪大,草原积雪深厚,跑了几个时辰后竟然出了点太阳,雪化了些,却更冷了,还把草地打湿了,马蹄把草地踏出深深浅浅的坑,蹄子和马腿上都是稀泥。
贺今宵的靴子踩在泥泞草地踏了两下,想到出门时李祝酒穿的是普通布靴,扭头一看,那人刚从马车里钻出来,四喜已经站在下方准备扶。
贺今宵就那么看了两眼,眉梢一吊,唇角扬起,抱臂看着他。那意思不要太明显,叫我,我就抱你下来。
那头正犹豫不决的李祝酒抬眼看过来,凝固了几秒,看看鞋,又抬头。目光是清清泠泠,一点求人的意味都没有。
这厮不是说给他准备轿子吗?骗子。
正想着,就听那头贺今宵对呼罕道:“找顶轿子来,要精巧好看。”
呼罕疑心自己听错了:“啊?”
老丹沙王是个铁血汉子,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坐过轿子,颜襚平时也不这么磨叽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轿子?”呼罕又确定了一下,得了贺今宵的点头才吩咐人去照办。
轿子不是没有,就是有点落灰了,祈安部从王上到权贵,几乎无人乘轿。
轿子很快到了,一顶尖顶镶宝石,四周垂纱幔的小轿,由四个壮汉抬着,画风略微不符,感觉那几人稍稍用力就能将那轿子拆了。
贺今宵眼尾抽搐,但是勉强没挑刺,扭头冲李祝酒又走了两步:“还不下车?”
他还是笑看李祝酒,惹后者偏头轻哼一声道:“让开点,挡着我的路了。”
说罢就要纵身跃下,四喜早就伸手要扶,贺今宵倒是更快一步,上前就将人牢牢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快准狠捞起厚重的大氅,愣是护着李祝酒全身干净清爽,一点泥也没沾上。
四喜瞧了,以袖掩唇轻咳,阿巴古跺着脚上的泥,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呼罕看傻了,惊掉的下巴还没来得及收,就瞧丹沙王将那马车上钻出来的美人儿抱着放上轿子,自己则是站在一侧。
祈安部的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侍卫侍女们在风中凌乱了,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
贺今宵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刮掉靴子上的泥道:“走吧,带我进去见你们王上。”
祈安部早年也是英勇善战,出过压倒孜须数年的名将,后来王位传到一个不喜战争的王手里,渐渐转变了脾性,等到传到这一代王手里,新王额日娜是个女子,更是远离战火,甚至带着部下开垦可用荒地,种植适宜高寒气候的粮食,减缓草原冬日存粮的压力。
一连数年,祈安部的威名渐渐蒙尘,再被提起时,印象里只有一位崇尚和平的女王。
女王人到中年,但因着常年习武,肌肉并未松弛,面部保持着比较年轻的状态,仪态端正,身形高挑,正站在堂中等来客。
呼罕引着人进去,率先行礼:“母亲,丹沙王来了。”
额日娜挥挥手,呼罕就懂事地退下了,堂中只留贺今宵,额日娜请人坐了,侍女端着热奶茶上来替二人斟满。
“从王上继位开始就不怎么和别的部往来,今日怎么想起来我们祈安部了,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额日娜将热奶茶饮了半杯,瞧着贺今宵。
贺今宵也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祈安部的草肥,连羊奶都更醇香。”片刻后,他道:“我要是没事,哪至于大雪天带着我的心肝淋了一路雪。”
“你的心肝?”额日娜眯起了眼睛,眼尾处有丝丝细纹,岁月还是在美人的脸上留下痕迹,她随即笑起来:“方才等你们收拾的时候就听闻王上带着个人来,稀罕得不行,我王宫上下都传遍了。”
“婶婶别取笑我,”贺今宵刚想拉近点关系,就见额日娜收敛了笑意,护甲在桌上轻磕:“公事公谈,既然冒风雪来,说说吧,此来为何?”
贵妃:为我花生[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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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公事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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