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的通报下来了,贴在班级墙上引以为戒。
夏桉的名字依然在上面:
高(二)十班夏桉因多次上课期间破门而出、阻拦无效,特此通报。
破门而出是什么鬼?她无语极了。每次学校非要把她的前缀加得天花乱坠。
不过如今她没心情管这些。
这几天几乎是睡过去的,上课睡、下课睡、晚上还睡,大家都以为夏桉几天没合眼了。
心情不好就睡觉,这是她的习惯。
睡觉是麻醉人心的兴奋剂,能使人失去知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找个地方躺一整天。
偶尔累了直接在酒吧睡觉,或是学校操场的角落。
夏桉有次躺在学校后院的拐角睡了一整天,都没人发现。后来老师找不到人,以为她失踪了,还报了警。
找到时,她正双眼紧闭躺在地上,跟死了一样。
老师吓得脸色苍白,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喊醒才发现在睡觉,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十班一个两个的是都有病还是怎么回事?大早上的,独自躺学校后院的小拐角睡觉?一睡睡一整天!”
正常人谁会大早上找个小拐角躺着睡觉?
谁会跟她一样天天疯言疯语?
这让他们更加确定十班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还病得不轻。
夏桉有时疯疯癫癫的,没心没肺,人也不常来校,来了也是睡觉。
她不上体育课,这是人尽皆知的。
但没人知道原因。
体育课有自由活动,同学成群结队,她却无地可去。自由活动往往是欺凌的最佳时机,欺软怕硬、弱肉强食是人的本性,寡言少语的人总作为受害者。当时夏桉偏偏内向得不像话,于是他们以欺凌她为乐。
后来,她性格大变。他们不再欺凌她,但也都远离了她,从此独来独往。
只要是需要同学合作的东西,她就显得多余,体育课永远一个人坐在远处。
人们三五成群,唯独她孤身一人。每次站在旁边无话可说的时候,总是异常尴尬。
再后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人,独自游荡在荒芜里,惧怕着喧嚣的人群。
闲来无事,夏桉右手把玩着赵诺的镜子,镜中人没有表情,戴着项链和手链,耳骨上一排耳钻极其显目,袖子盖住纹身。
一缕阳光反射在镜上,一头金卷发闪闪发光。
谢祈横的玩笑回响在耳边。
……像金毛犬?
这句话成功让夏桉决定换个发色。至于什么颜色,还没想好。
无所谓,反正她一直打扮得很成熟。
-
医院vip病房内,谢祈横靠躺在床上,闭着眼,思绪空荡。
除了上次,夏桉就没再来过。
只有吴钧豪隔三差五地探病。
“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吴钧豪往椅上一摊,翘起二郎腿。
“两周。”
他环顾四周:“夏桉没来?”
“没。”
他替谢祈横打抱不平:“你为了帮她才受伤,她也不来看看?”
谢祈横一声不吭,拔掉了输液瓶。
好像说错话了。
吴钧豪急忙阻止:“欸,你干嘛?别激动啊。”
“出院。”
“横哥,你还好吗?”完了,不会伤到大脑了吧。
他冲吴钧豪瞪了一眼,自顾自的起身。别说,这一瞪挺管用,吴钧豪立马识趣地闭嘴。
对谢祈横,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还是清楚的。
可任凭吴钧豪苦口婆心地劝说,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
他总是这样——
带着一腔孤勇向前走。
几乎没人能改变他做的决定。
更别提吴钧豪了。
多亏医生及时赶到,通知了谢母。谢祈横不想牵动那么多人,自觉地回到病房。
医生把吴钧豪拉到一边,小声指责:“你来探个病怎么把病人都弄出去了?”
“……”他有苦说不出啊。
*
夏桉和赵诺在老师办公室偷试卷。
上节课语文考试,她们本着摆烂的心态,试卷上只有岑岑几笔。
本来不打算交卷,结果半路杀出个季琳把试卷抽走了。
“这个季琳有毛病啊!拿我们试卷干什么?烦死了。”赵诺躲在办公室的桌子后抱怨,“这种人一看就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自从上次泼了季琳,她就收敛了不少,但总搞些小动作。虽然无伤大雅,却也烦人。
“她看人都用瞪的你知道吗。搞得跟我没人似的,我能打得她不敢来学校!”赵诺挎着个怨妇脸,控诉季琳的所作所为。
她说这些话时倒像模像样。
其实赵诺很少参与纷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躲在桌后,这个角度老师看不见。等她一走,就把卷子偷了回来。
然而语文老师只是去上厕所,两人转角遇到爱。
卷子抓在手中,尴尬地面面相觑。
老师猜到了大概:“拿卷子干什么?”
“没写完。”夏桉瞎编道。
可这骗不过老师,两人已经是第n次。
“放回去!”她怒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拿回去就不交了,每次都是。上次要不是季琳说看见你俩趁我不在把试卷拿回去了,我都不知道!”
季琳,又是她。
赵诺气得牙痒痒。
她到底有多闲啊!
老师逮到机会骂:“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的作业,试卷都不交,真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想学就滚!”
“不想学就滚”,这是语文老师的口头禅。
她们顶着臭骂,将卷子放回原位,离开办公室。
“这个季琳,不教训一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听就知道,赵诺要找人堵她。
如果是之前的夏桉,肯定会跟着一起堵,但如今她已没有了那种活力。
她的灵魂深处好像在枯萎,于声色犬马中渐软了傲骨。
“算了吧,少惹事。”
这一次,她选择置之不理。
赵诺被震惊到了:“这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夏桉的变化让她感到不对劲,甚至是恐慌。
但她没再多问。
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回应。
-
凛冽的寒风席卷苍茫大地,几乎要把树根拔起。街道边,细小的雪花被风吹散。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雪。
人们冻得撮着手心哈气,裹得严严实实。而有些人似乎不怕冷。
放学后,吴柯帮赵诺把季琳堵在校门口。
偶尔有人路过,也只是漠然旁观。反正打得不是他们。
也许是受夏桉影响,赵诺没有动手,只警告了她。
季琳一看就没被人打过,落在别人手里还一直回怼。
“你们这种人也只配背后叫人,其他一点本事都没有!我说十班烂难道不对吗?”
“对。”是夏桉的声音。
她单肩背着书包缓缓走来。
“你不是不来吗?”赵诺问。
“这不是回答她么。”
她确实不想来,可季琳一副受害者模样,道貌岸然地指责,虚伪得让人厌恶。
她蹲下问季琳:“还是那个问题,我们认识吗?”
“夏桉,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地上的人怒视。
“我干什么了?”她不答反问。
季琳边骂边讲述:“你当初害谢祈横被打,自己心里没数吗?”
哦,看来她也知道那事。
而其余两人微微一滞。
夏桉也不急:“然后呢?关你什么事?”
“你之前那样对谢祈横,他凭什么帮你?!”
“他帮我关你什么事?”夏桉听不下去。季琳讲了一大串,全是关于谢祈横。
“你这种人就应该被曝光!”她咬牙。由于天气冷,说话时都有白气冒出。
这话说得多正义啊。
她就应该被曝光。
她只配生活在阴沟里。
“那我是不是可以曝光,你到处造谣我的事啊?”
季琳怔住。
夏桉冷眼相望:“你知不知道造谣是违法的?”
见她迟迟不吱声,夏桉冷冷道:“你不知道的多了,说实话,我害过他没错,而且不止一次。”
季琳瞪大眼睛,没见过承认得这么干脆的。
“但我害得是他,你凭什么在这指指点点?”夏桉天生有股逼人的气势,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有压迫感。
“我喜欢他,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了!”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此话一出,空气霎时宁静了。
旁边两人不亦乐乎地看戏,就差搬个板凳。
“别对着我叫,搞得像跟我表白一样。”她眼尾上挑,“这话你应该跟他说,而不是我。”
不知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季琳脸上的绯红蔓延到耳根,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见状,夏桉觉得差不多了,便拉着赵诺她们离开。
“你刚刚那句‘搞得像跟我表白一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赵诺不忘开她的玩笑。
吴柯刚吃到新鲜的瓜,自然不可能放过她,兴奋地八卦:“你怎么害得谢祈横呀?说说。”
“我也想听,你就告诉过我一次。”赵诺搭腔。
一个两个都凑热闹,交友不慎呢。
夏桉踱开步子,一下走到最前面,然后回头笑:
“秘密。”
她的笑如野火,一笑便烧了燎原。
远处,雪仍在下。晚风零散,雨雪未眠。
好奇怪,她不打伞在雨雪中奔跑,不仅不难受,反而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从喧嚣中抽离,雨水流遍每一寸皮肤,与糜烂的□□融合,与灰尘相溅簇拥。
她喜欢让夜感受她的痛楚,让雨为她泣不成声。
如同过去那些落了灰却依旧熠熠生辉的岁月,一场暴雨将它擦干洗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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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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