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之人,詹杏儿内心隐隐觉得不好,白露在宫里辛苦攒下的银钱,怕是没用到好去处。只盼这人有点良心,能够善待亲娘。
“我是盼姑娘的朋友,受她嘱托来家里看望下。不知伯母现在何处?”
恰好妇人送了茶水过来,朱洪彪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吐出茶叶沫子道:“老奶奶现下不在家里。盼盼那丫头有给你什么东西,你直接交给我就好。”
詹杏儿不信他的话:“确实有些东西,但是须得亲自交给伯母。既然伯母今日不在家,我改日再来拜访。”
她来一趟不容易,下一次又得许久,所以不会离开,只是拿话试试朱洪彪。果然闻言,朱洪彪急了,站起身道:“别走啊,你把东西给我是一样的,我是盼丫头的亲哥,还能昧了她给老娘的东西不成?”
朱洪彪一面说话一面斜着眼重新打量了下詹杏儿,这人衣服虽然鲜艳,但是没什么贵气,想来在宫里也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他正好有赌债要还,如果这小丫头乖乖把钱拿出来万事大吉,要是不听话……
正想着,兰馨走进来附在詹杏儿耳边说了一句:“后面的牲畜棚里有人。”
牲畜棚?詹杏儿错愕道:“走,去看看。”
“哎,你们去哪里——”
朱洪彪跟着主仆二人来到了后面。牲畜棚原本是用来养家禽的,可朱家这样子哪来的银钱养家禽?四面透风的牲畜棚渐渐地就成了堆旧物柴火的地方。
靠里的地方有一块门板,上面铺了些稻草,一个脸色蜡黄的老人正躺在上面。旁边是成堆的柴火,瘦弱的老人仿佛也是其中一根。
察觉到有人来,老人微微睁开了眼,但是疾病只能让她看个模糊的影子。“是盼盼吗?”老人伸了伸脖颈,似乎这样能看得真切些,俄而摇了摇头,“不是盼盼,我家盼盼没那么高……”
“哎哟,娘,你怎么倒在这里了?!”朱洪彪掩饰道,“说了不让你乱跑,好好在家里歇着就好,你看这又摔倒了吧。”
詹杏儿看着他:“你就这么赡养母亲的?”
朱洪彪:“不是的,老人喜欢乱跑,腿脚不好,这不是又摔倒了吗。”
“腿脚不好?那眼睛呢?衣服呢?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薄?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去治?”
詹杏儿咄咄逼人,朱洪彪也不装了。他笑道:“治病?谁不想治病啊?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要像你们一样好命投个好胎,一出生就是王孙公子,别说治病了,我天天给老娘喝人参!让她人参当粥喝!”
詹杏儿呆住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
一旁的兰馨冷笑了一声道:“拉倒吧瘪三,自己没本事没良心,就把责任往外推,你可真好意思。没钱?白露在宫里的月钱去哪了?一文没花在亲娘身上吧?都被你喝光赌光吧。一个大男子不会不做工,全凭妹子养吧?还扯出身,普通出身的人就没有孝顺老娘的了?有钱有有钱的孝顺,没钱有没钱的孝顺。你这种没良心的种子,活该天打五雷轰!”
朱洪彪急了,仗着自己身量肥壮,上去就要扇兰馨巴掌。兰馨灵巧躲开,顺便绊了一脚,再加上惯性,朱洪彪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好你个小贱/人!”朱洪彪扫了下四周,抽出一根木头就打过来。他原本是想打兰馨的,结果兰馨闪来闪去故意逗他玩,几个回合下来,朱洪彪累得气喘如牛,兰馨却一根头发丝都没断。朱洪彪看了看两人,小眼一眯,再次冲过来时,突然半路调转目标,将木棍挥向了詹杏儿。
詹杏儿可没心情逗狗。她直接闪身,一个手刀劈向朱洪彪的手腕,抢过木棍,把他揍了个跪地求饶、鼻青脸肿。
朱洪彪悔不当初,他看那个小丫头身手灵活不好教训,才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小姐身上。想着小姐肯定是身娇体弱的,哪曾想,小姐才是真正的狠主,一出手就是硬招。那一记手刀砸下来,他手腕处跟断了样!后来木棍劈天盖地招呼过来,他躲都没处躲!疼啊,太疼了,他自出生就没受过这般疼。
詹杏儿将木棍砸向地面,激起层层尘土,厉声道:“去给我请大夫,半个时辰之内请不来,我让你尝尝真正腿脚不好的滋味。”
灰尘中,朱洪彪一边咳嗽着,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番动静下来,朱洪彪的老婆也早站在了牲畜棚前,此时瑟瑟发抖地站在一个角落。
“你去烧些热水,等会给老人家清洗下身子。”
“是是。”妇人连连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詹杏儿和兰馨将老人扶回了屋子,细细说了是盼盼拜托自己来看望她的事。老人听着,两行泪就流了下来:“我盼儿在宫里怎么样?可能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人欺负?”
老人身体不好,每说句话就要咳嗽两声。詹杏儿坐在床边,接住了老人伸来的手:“盼盼让我跟您说,她在宫里很好,不愁吃喝,您放心。”
老人还想说什么,可是呜咽不成语。正好那个媳妇拎着热水走了过来,便打算先给老人清洗下。
兰馨刚要接过热水和巾子,那个媳妇勉强笑道:“我来吧,贵人歇一歇。”
“让我儿媳来吧,向来也是她费心照顾我,只是,”床上的老人叹了口气,“哎,我那混账儿子太不成器!”
既是如此,詹杏儿又安慰了两句,带着兰馨出了屋子。
清洗完毕后,大夫也来了。虽是顽疾,但好在这个阶段治疗尚能痊愈。詹杏儿给了大夫不少银钱,让他每日派人把药送来,每隔三日过来复诊,最后半叮嘱半威胁道:“这些银钱是老人家的医药费,无论谁人来要,都不可挪作他用。我是定远将军府的人,每周都会过来察看情况,若是让我发现老人家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每个人都有责任。”
看诊结束后,兰馨送大夫出去,门推开,却见朱家儿媳面朝房门跪在院子中间。兰馨唤了一声小姐,詹杏儿来到门前看到此状也是有些不解。
她走了过去,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求求贵人,让大夫也治治我的女儿吧,她发热两天了,一直不退热,求求了,求求了。”唯恐贵人不愿意,妇人一边哭求,一边磕着头。
詹杏儿赶紧把人拉起来:“别哭了,快给大夫带路。”
詹杏儿给兰馨使了个眼色,兰馨跟着过去看看情况,自己则留下来照顾老人。
过了一会,兰馨回来了。
“孩子情况如何?”
兰馨:“大夫说是受凉了,风寒发热,吃几副药应该就没事了。”
詹杏儿放心地点了点头。
白露的钱,詹杏儿连带荷包一起留给了老人,让她偷偷放好。老人一开始不肯要,詹杏儿说这是盼盼的东西,您留着当个念想,等以后盼盼出宫了再给她。如此一番说,老人才含泪留了下来:“苦了我盼儿了,当初为了她大哥娶亲,她爹背着我把她卖进了皇宫那吃人的地方当宫女。”
想想白露在宫里的境况,詹杏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宽慰了两句让老人放心,好好养病,这样下个月的探亲日母女便可以见上一面了。
离开前,又让兰馨把朱洪彪拎了过来。詹杏儿摸出昨日谢钧送的那把匕首,慢慢抽出。银白的刀身在太阳下泛着清冷的光,詹杏儿内心一动,谢钧这把匕首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未想内里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好刀。
她嘴角微动,手中的匕首反射出的银光闪进朱洪彪的眼睛,吓得他直接跪了下来,肥胖的双股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饶命啊,小姐,饶命,我会好好照顾老娘的——”匕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求饶,毫不留情地径直飞来,朱洪彪吓得闭上了双眼。
匕首从男人耳边携风而过,钉在了后方的柿树上,震得一颗残留高枝的红柿子啪得一声落在地面,烂个细碎,红色的汁水溅开,染红了泥土地。
詹杏儿将匕首拔出,威胁道:“你最好说到做到。以后,你吃什么,就给你老娘也吃什么。若我来的时候见老人家瘦半斤,我就划你一刀,瘦一斤,我就划你三刀。瞧你这肥头大耳、细皮嫩肉的,应该能流不少血。”
冰冷的刀面贴在自己的脸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见识过这刀厉害的朱洪彪觉得这哪里是在拍脸,简直就是在拍自己的心脏!
“我姓詹,名杏儿,家住崇德街。若你不服,就去上告到京兆尹衙门,本朝重孝,到时候你看自己能落个什么下场。”
匕首入鞘,发出细微的清脆之声。
朱洪彪松了一口气,忙道不敢,而后又是一番保证,詹杏儿才上马离开。一番忙完回到城里,已经过了宫门落钥的时间。詹杏儿便又在家里睡了一晚,打算第二天早起再回宫。
晚饭时,詹杏儿和父母说了白天的事,两人也是一场唏嘘。詹兴尧更是狠狠夸赞了一番自己的女儿。饭后,詹杏儿躺在床上,回想着朱洪彪的话有些难以入睡。
“谁不想治病?”“像你们一样好命。”“一出生就是王孙公子。”
那些字眼一个个在她脑海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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